十五

我拿过挂在墙上的剑，那是嬴政的佩剑——泰阿剑。我闭上眼，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刎。

即使是死，我也要死在他手里。

濒死之际，所有的记忆一起涌上脑海。

黄粱一梦，大梦忘川。

我回来了。

……

麒麟用爪子拼命拽我的袖子，我轻轻睁开眼，看到了熟悉的桃源居。

“使君，你醒了？”莫邪扶我坐起身，贴心地为我送上一盏茶。

我抿了一口茶，心神还没恢复过来：“如今我才真正体会到庄周梦蝶的意境，那个梦，真实得让我无法相信。”

莫邪问道：“使君难道不相信，自己原来就是梦境里的那个人吗？”

“你的意思是……那就是我？”我抬眼看着她。

“阎君大人曾说过，使君是天地混沌所生，好比人有三魂七魄，使君少了一魄，才会缺了最重要的情感，而使君梦中的人，应该正是使君缺的那一魄，现下只是机缘巧合归位罢了。”莫邪解释道。

“如此解释，但倒也合情合理。”我点了点头。

麒麟抱着我嚎啕大哭：“主人在三世镜里睡了好久，麒麟以为主人再也不回来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我看着如此可爱的麒麟，忍不住动手捏了捏麒麟的脸。

麒麟震惊地看着我，却不是因为我捏了他的脸：“主人，你笑了！”

我笑了？

我轻轻用手碰了碰自己的脸。

我真的笑了！

“恭喜使君。”看得出来，莫邪也很为我高兴，“始皇陛下一直在外面守着使君，使君想见他吗？”

嬴政……

我脸色一红，尴尬地轻咳一声：“也好，我也有些话对他说，你们都出去吧。”

莫邪了然，拽着麒麟走了出去。

我听到了那个熟悉的脚步声。

再次见到他，恍如隔世。也确实是隔世了。

“瑢儿……”嬴政先开了口，堂堂始皇陛下，在我面前竟然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我制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都想起来了，与陛下有过一世缘分，是我之幸，如今拿回了缺失的七情六欲，往后就能好好治理忘川了。”

“是朕对不起你。”嬴政急切道，“朕一直都想找你，却没想到你就是忘川使君。”

“前尘往事，到了忘川，陛下不必介怀，我命中有此一劫，陛下助我历劫，我该谢谢陛下才对。”我故意对他冷淡。

嬴政似喜似悲，握住我的手，仿佛我是什么易碎的珍宝：“你该怨我的，我那样对你，你想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能消气。”

我挑眉笑道：“什么都行？那就把你院子里的兵马俑都送给我，我砸着玩。”

嬴政刚要点头，我就附身过去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是你说的，什么都行。”

嬴政揽住了我的腰，朝他日思夜想的红唇吻了过去。

忘川里年纪最大的单身男子终于脱了单。

刘邦项羽因为这事，震惊地好几个月都没有在一块下棋，纷纷跑到桃源居看热闹。

嬴政因为自己欠了我一个名分耿耿于怀，不善交际的他跑到巴清夫人那里询问了许多嫁娶的细节，事必躬亲，亲力亲为，甚至还邀请了阎君作为见证人。

我本来觉得都已经在忘川了，何必讲这些繁文缛节，可看他认真的样子，又不想去扫他的兴致。

婚礼很隆重，忘川的所有人都在。

我与他身着喜服，携手迈入这场迟到了数千年的婚礼。

他送给我的是永生难忘的婚礼，而我送他的，仅仅是当初刻下的那个小俑人，我没有选择复刻，而是将它拿了回来，亲手送给了他，这不是文物，也不算违背忘川的法律。

婚后，嬴政搬入了桃源居，在他的言传身教之下，我逐渐成长为了一个合格的使君。

如果你有幸路过忘川的桃花源，你就会看到一男一女，一个烧陶俑，一个刻陶俑，没人告诉你的话，你绝不会想到，他们一个是千古一帝，一个是忘川使君。

我们俩的故事，还在继续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