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故事的开头

连死。

都不让她安生。

可当那道小小的身影映入眼帘时宜修瞳孔一震眼眶续起豆大的眼泪。

喉间微颤，她仿佛听到了心灵深处的呼喊，“姐...姐姐...？！”那道熟悉的身影，如今却变得如此陌生，那个时常嚼在口中的称谓此时却让她难以启齿。

这时她才发觉自己的嗓音稚嫩无比就跟个孩童似的。

孩童…

宜修瞪大双眼看着自己的小手小脚声音颤抖:“怎会…”

柔则看着泪如雨下的宜修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着眼泪温声安慰:

“小宜不哭…不怕不怕啦…”

“姐姐在呢…是做噩梦了吗？”

“没事啦…姐姐在呢…”

少女将手抱在怀中，轻轻地拍着对方的背脊。这个动作并不熟练，也不只是简单的安慰，似是想要给予对方一些力量，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只有宜修和柔则两人的存在，她们彼此相拥，仿佛在这一刻，世界只剩下彼此。

那些抚平人心的语句，似乎总是温柔而坚韧。然而，在某个瞬间，却突然触发了宜修内心深处的柔软，不禁鼻头一酸放声哭泣。

小小的柔则被宜修这一下弄得慌了手脚不由把她抱得更紧了些继续温言软语不厌其烦的安慰着哭声越来越大的宜修。

柔则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小宜从来没有这样子过…是不是她受了什么委屈…

宜修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从前她不高兴柔则都是从她的肢体语言解读出来的。

确实是受了委屈。

宜修想…她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尽情哭泣过了...当她泪眼汪汪地看着面前的柔则时，宜修不禁想起她们曾经的那些时日。

那些…只有她们两人的日子。

柔则会大半夜的瞒着福晋偷偷跑到她的院子里与她分享着无聊却又温馨的日常。

会泪眼汪汪的钻进她的被窝抱着她取暖。

柔则自出生起身子便不甚好，手脚时常冰凉刺骨带着永远也驱散不掉的寒意…而她也总是习惯充当她的暖手炉柔则也曾调笑过明明她才是姐姐却总是受到她这个当妹妹的照顾。

久而久之柔则也就习惯了来她屋里时毫不避讳的钻进她的被窝里，而她也习惯性的将她冰凉的手脚抱住她用自己温热的躯体替她温暖着寒凉的手脚。

她被福晋保护得极好从小到大眼神中都充斥着清澈见底的天真与纯善…

将手脚捂热一些后她便拉着她将白日里夫子传授给她的东西尽数交予她一点点指正她动作上的不规范。

也会缠着父亲索要名家字帖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同她一起临摹。

她于音律之类无甚天赋可以说是半知不解但得利于柔则这个天赋型选手的指点，虽说还是学不会但到底学会如何鉴赏品阅了。

她对管家这一类的事物得天独厚但柔则对这些向来是头痛得很，所以她总会抱着她的手软言软语撒娇求指点，福晋也对柔则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小小的柔则哭着闹了三日绝食了三日才换来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身为人母哪怕再不喜欢她这个庶女但对于她捧在心尖尖上疼的女儿福晋到底是狠不下心的。

所以哪怕对她再不喜看在柔则的面子上到底还是捏着鼻子给她换了个好的待遇，她七岁以后的日子也因为柔则的撒娇撒痴而好过了不少。

她也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夫子教导了。

她与柔则的关系也在柔则的一次次与福晋的斡旋中越来越好。

是啊…

她向来…待她是极好的。

回忆结束宜修脑海中却蓦的浮现出一句诗:“时光容易把人抛…”

她这一生又何尝不是应验了这一句谶语呢？

从她嫁入雍亲王府开始。

迎接她的便是无尽等待恩宠的黑夜…

宫里的夜真冷啊…

那四四方方的宫墙将她牢牢束缚住了。

宫中规矩繁多连睡觉的姿势都有特定的规矩。

身为皇后更要以身作则。

在宫中她从来都没有放松过片刻。

是不能，也是不敢。

这四四方方的宫墙是真的会吃人。

里头的每一个人面上挂着岁月静好。

可看不到的角落里却满是腌臜不堪的内里。

脏得很。

在宫中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子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耳朵。

她甚至连放声痛哭都要挑一个雷雨夜。

否则第二天各色各样的消息就会布满大街小巷连只狗都耳熟能详。

这冰冷的凤椅是荣誉。

也是枷锁。

身为一国之母她就连微笑的弧度都有特定的角度。

柔则撒手人寰后还留下一封遗书央着德妃姑母替她收拾残局。

否则，以她当时稚嫩的手段怕是根本敌不过后院那么多等着抓她把柄的女人的试探。

柔则嫁进府前与一墙之隔的钮祜禄家的大公子相知相识，两家也对此心知肚明。

二人连庚帖都交换了。

却被突然出现的雍亲王横插一脚。

赐婚圣旨都下了。

两家亲家不成反成了仇家。

钮祜禄家的二公子因此大病一场郁结于心。

时隔三年后的再次相见柔则身怀六甲而那位目如朗星的钮祜禄府二公子却变得沉默寡言再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

多年不见哪怕万千情绪涌上心头为了柔则的名节他也只能无力道一句:

“四福晋安。”

连眼神都不敢在柔则身上多停留几秒。

便再无其他交集。

在柔则亡故的第二年奔赴沙场战死。

死时年仅二十七。

无妻。

无妾。

无子。

为他的菀菀守身如玉了一辈子。

听闻他伤口恶化濒死意识模糊之际嘴里还口齿不清的喃喃着一个字:

“晚”

可究竟是“晚”

还是“菀”呢？

这个问题随着二公子的逝去再无人知晓。

而他们之间的故事早在那封赐婚圣旨落下时便被拦腰斩断。

世人只知纯元皇后在嫁入雍亲王府前有一未婚夫。

却无人知晓他们曾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的。

更无人知晓钮祜禄府的嫡次子曾对乌拉那拉府的嫡长女承诺:

“此生愿与菀菀相守白头永不分离。”

更是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而两人的名字，在历史长河的冲刷下，似乎渐渐变得模糊直至再也没有一丝纠葛。

初次在面色微红的柔则口中听到时宜修只觉不过是一个不重不轻的随口之言罢了。

世间男儿多薄幸，这是她很早就明白了的道理。

可当她在雍亲王府得知他的死讯时却沉默良久。

这句话除了这对主人公便只有从柔则口中套话的宜修知道了…

最终，她挑选了柔则留给她的遗物中的一个，不常用，即便看见也不会让人抓住把柄的物品。她亲手将其托交给手下人，辗转多回，最终将其送到了那人的棺椁中。

放在了他的手中。

宜修忍着泛酸的心绪想，这也算是另一种圆满了吧…

只是心底那块暗藏多年的禁忌之处还是略带着些苦涩。

宜修回过神抱着柔则的手紧了紧，将头埋在柔则的颈窝处蹭了蹭。

感受到怀中人的动作柔则脸红了片刻下意识的想推开，但想起宜修方才表露出的脆弱心还是一软也就由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