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约翰康纳和卡罗康尔两人。
其他元帅已然离去，沉重的军务决策最终落回这两位人物的肩上。
约翰靠在椅背上，揉着眉心，连日来的压力让他眉宇间刻着深深的疲惫。
卡罗则安静地坐在对面，手中把玩着一个磨得发亮的旧怀表，眼神穿透了面前的作战地图，望向更久远的过去或更不可知的未来。
“卡罗……”约翰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放下手，看向多年的挚友。
“有时候我在想，你或许该改改你的性格了。”
约翰的语气并非责备，更像是一种带着忧虑的观察。
卡罗的动作顿住了，指尖停留在冰冷的怀表金属外壳上。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狙击镜的准星，直直地看向约翰。
那眼神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平静。
“我一直都是这样。”
“对别人，对我自己……除了对你。”
的确，卡罗康尔在抵抗军里是出了名的冷漠，除了对自己的生死之交约翰康纳以外。
而他之所以在军队内能有这么大的威望，主要还是他那极高的办事效率和精准迅速的头脑，以及神一般的狙击枪法。
约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我理解……”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沉重中带着一丝私人情感流淌的缝隙。
卡罗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桌上一柄锋利的战术匕首。
他轻轻打开怀表盖，露出里面早已停滞的旧世界时间。
“咔嚓……"
卡罗康尔极其专注地用刀尖划下了一道崭新的竖痕。
“算上几天前我救你的那次……”
卡罗康尔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我又救下了十个人。”
他合上怀表，金属盖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是在为这冰冷的计数画上句号。
约翰看着那道新痕，心中五味杂陈。
“我和我父母造的孽，能还一点是一点……直到战争结局。”
约翰康纳闻言，不禁皱了皱眉：“那不是你的错，没人能预知未来。”
“命运和宿命，本来就是未知的。未来的走向，也未和预言必一致啊。”
卡罗没有马上回复约翰，只是摩挲着怀表，目光投向虚空，仿佛在与无形的造物主对话。
“宿命……”
“有我觉得，我们就像被设定好的程序，无论怎么挣扎，最终都会被引向那个既定的结局……”
“就像我们家那关键的一票，就像审判日……就像我们此刻坐在这里。”
卡罗康尔的声音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疲惫和深沉的宿命感。
“我们拼命地救赎、战斗，试图改变轨迹，但历史的车轮……它似乎早已碾过了既定的辙印。我们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延缓了终局，还是……仅仅在完成剧本？”
这番话像冰冷的钢针刺入约翰的心底。
他理解卡罗的绝望源于何处，那是一个被“源头之罪”折磨的灵魂对世界本质的深刻怀疑。
但作为领袖，他不能沉溺于此。
人类的希望需要行动，而非哲学上的绝望死循环。
约翰深吸一口气，驱散心头因挚友话语而泛起的阴霾。
他不能让气氛滑向虚无，他需要将卡罗，也将自己，拉回现实战场。
“卡罗……”
约翰的声音陡然沉稳下来，如同指挥战役时的语调，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投向桌上的战略图示。
“宿命归宿命，但洛杉矶的T-850生产线和头顶的天网号航母，它们是现在就必须面对的现实。”
他巧妙地，甚至带着一丝强硬，将话题扳回了军务正轨。
“呵……”
卡罗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短促音。
约翰康纳并未回应那声低笑，只是沉默地从一旁的矮柜里取出一瓶酒，玻璃瓶身反射着惨白的顶灯。
“葡萄酒，你以前的最爱。”
卡罗的眼神在那瓶酒上停留了一瞬，嘴角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怎么，康纳？”
“一瓶酒就想收买我帮你看那些该死的申请文件？”
他语气带着惯常的调侃，但眼底的气色明显要好了很多。
“不然呢？这招对你百试百灵。”
约翰康纳话语带着一丝挑逗，卡罗康尔紧凑的眉头顿时展开，和约翰一起面向办公桌上那一大堆文件，随即开始动手批阅。
紧张的气氛就这么被化解了。
忙活了好一阵子，约翰康纳感到有些困倦。
“茶？”约翰瞥了眼卡罗桌上冒着热气的杯子，皱了皱眉，“那东西淡得像树叶水。”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疲惫，“我需要点实在的东西醒神。”
卡罗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袅袅白汽模糊了他半张脸。
“亚洲绿茶，又淡又香。”
“以前熬通宵，就靠它撑着。比烈酒清醒。”
约翰哼了一声，目光扫过战术屏幕上天网航母庞大的轮廓投影。
“我以前熬通宵制定作战计划，靠的是浓缩咖啡因片和柠檬片。”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效果立竿见影。”
“难怪你有时候脾气那么怪……”
卡罗低声揶揄了一句。
“……哈哈哈……”
约翰这次倒是真的笑了出来，只是笑声短暂而干涩。
他拿起开瓶器，熟练地旋开软木塞。
“啵”的一声轻响，葡萄酒瓶盖炸响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卡罗康尔拿起一只还算干净的马克杯---指挥部里找不到更讲究的容器---倒了小半杯，推给约翰。
约翰接过去，动作迅捷得像一头锁定猎物的猛虎，没有品鉴的姿态，只是仰头灌下一大口，喉结滚动。
“牛饮……”卡罗摇了摇头，语气并非真的责备，“浪费好东西。”
约翰放下杯子，杯底接触金属桌面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上次行动确认了洛杉矶的T-850生产线，但头顶那艘该死的天网号航母像悬在脖子上的铡刀。”
“轰炸机群根本进不去领空半径五十公里。强攻计划只能搁置。”
约翰康纳的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地上的铅块，头顶的灯光将他高大的身影拉得奇长，带来一种无形而沉重的压迫感。
卡罗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他凝重地点点头：“我知道，康纳。”
“昨天，东亚抵抗军发来了共享情报。他们那边终结者骚扰频率激增，损失不小。”
他调出另一份报告投影，“更棘手的是，他们的高空侦察确认，天网航母不止一次出现在东亚沿海领空边缘游弋，拦截的战斗机全都失败了。
“该死……”约翰重重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文件跳了起来。
“以我们现在的海空力量，正面抗衡天网的舰队和空中力量？”
约翰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现实残酷，“零胜算。我们没有航母，没有重型轰炸机，甚至连一套像样的生产线都没有。而天网……”
他指向投影上航母冰冷的钢铁巨影。
“康纳……”卡罗向前倾身，双手撑在桌面上，“别总往深渊里看。”
“有个好消息。抵抗军工研部那边，卡特博士有突破性进展---他们成功稳定了磁悬浮推进装置的小型化应用。”
约翰抬起的眉毛显示了他的兴趣：“磁悬浮？”
“没错。”卡罗调出几张草图和数据，“卡特正全力攻关，目标是将其整合到我们的地面载具上。”
“无视地形的高速机动，几乎无声的运行，几乎没有热量和震动信号……这会彻底改变我们的补给运输和突击渗透模式。”
“这……”约翰紧绷的肩膀略微松弛了一丝，“算是个不错的进展。”
他无意识地翘起二郎腿，声音低沉地问：“后勤和生产那边呢？装备情况？”
“生产库运转正常。”卡罗迅速切换画面，“新式单兵防具突击护甲已开始生产。第一批优先配给精英小队。”
“突击护甲？”约翰的指尖在桌面上敲击了一下，目光锐利起来，“就是你当初找到我时穿的那套？”
“正是。”卡罗调出护甲的三维模型和参数，“设计理念革新很大，不是单纯的防弹插板堆叠。”
“而是融合了旧时代单兵外骨骼技术，全身无死角覆盖包裹，灵活性、防护性和负重能力提升显著，尤其适合城市废墟和复杂地形下的突击作战。”
“呵，”约翰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实的笑意，“陆军地面部队是我们唯一的优势领域。有了这东西，算是锦上添花。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神带着指挥官特有的审视，“实战防护数据怎么样？亲眼验证过吗？”
“尼克詹姆斯亲自参与了虚拟战场的极限防护测试。”
卡罗点开一段录像。
投影屏上，尼克詹姆斯身穿黑色护甲，面对一台模拟的T-800终结者。
“铛～～”
画面中，尼克詹姆斯开动手臂增力装置，在T-800那冷冰冰的右拳即将击中他的胸甲时，竟以风一般的速度接住终结者那“羞羞的铁拳”。
虽然有些踉跄，但无伤大雅，下一秒，他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终结者挥拳的手臂关节，利用护甲增强的力量和自身的格斗技巧，一个迅猛的过肩摔。
只听啪嗒一声，强大的力量把T-800砸在一个布满尖锐刺孔的铁墙壁上，瞬间变成了一堆冒烟的零件。
“这是前几天完成的极限测试录像片段。”
卡罗关掉录像，紧接着补充道：“另外，后勤补给清单、装备申请、新兵营的评估报告……这些，”
他指了指身旁堆积如山的文件夹，“都等着你最后签字。”
“呃……”约翰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抗拒。
他大手一挥，仿佛要扫开什么令人厌烦的东西：“老伙计，这些……你替我处理掉。最近累得快散架了，实在顾不过来。”
“呵……”
卡罗反而难得地笑了笑，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报告，“我跟你正相反，康纳。理清这些细节，理顺头绪，反而让我觉得踏实。”
他翻开文件，语气带上了一丝感慨，“想想真有意思，我们兴趣南辕北辙，性子天差地别，倒成了能毫无保留把性命托付给对方的生死兄弟……”
约翰紧绷的嘴角终于松动，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透出难得的暖意。
“原因很简单，卡罗。”
他直视着卡罗康尔的眼睛，“这场战争需要每个战士拼命，更需要有人把分散的力量拧成一股绳。而你，是唯一能和我一起扛起这份重量的人。”
卡罗深深点头，说道：“所以我们一起走到了抵抗军的顶峰，把命都押在了人类存续的赌桌上。我忘不了那些年跟你，还有凯特……”
提到这个名字，两人眼中同时掠过尖锐的痛楚。
“……在废墟里挣扎求生、并肩作战的每一刻。更忘不了每次绝境，你那近乎天生的直觉，总能带着大家找到生路。”
他看着约翰，一字一句地说，“单这一点，约翰，我心服口服。”
就在两人被共同记忆中那点微弱的暖意短暂包裹时---遥远的洛杉矶，一片死寂的荒芜郊区上空，空气毫无征兆地爆开一团刺目至极的电光。
电光中心，一个深蓝色的能量球凭空出现，急速膨胀又瞬间坍缩，在能量散逸的涡流中，一个魁梧健硕、浑身赤裸的男性身影逐渐显现，轮廓由虚转实。
毫无疑问，这是时空穿梭机的痕迹。看来，又有终结者被未来的天网或者人类派往了这个时代，执行相关任务。
“滋——”
系统扫描……
评估自身机体状况……
自身型号：渗透型T-850终结者
评估：机体正常，确定任务
校准中……
任务：保护约翰康纳
时间坐标：2082年6月26日
地点坐标：北美大陆西海岸，洛杉矶废墟带
环境扫描：轻度核污染，废弃商业区
安全等级：低威胁
核对完成后，它警惕地环视四周，倒塌的钢筋水泥骨架，远处残破的摩天大楼剪影……
确认暂时没有危险后，它将目光投向路边一家被炸塌了半边的店铺。
破碎的招牌上，“FASHION”几个字母依稀可辨。
核弹落下来的时候应该是下午6点，也接近了下班的高峰期，怪不得这家超市地上散落的食物以及日常用品主要集中在门口，可想而知这家超市里的人逃离时有多匆忙。
它无声步入店内。
黑暗笼罩着废弃的空间，货架东倒西歪，覆满厚重的灰尘。
几分钟后，它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街边，躯体已不再赤裸。
一件质感坚韧的黑色皮夹克，一条深色工装裤，一双磨损却结实的皮靴---完美地包裹住那具壮硕的身体外躯，宛若量身定制。
它整理了一下衣领，手掌不经意间滑过腰侧的夹克口袋，指尖触到一个长方形的小物体。
取出物件，摊开手掌---赫然是一副边框线条冷硬的墨镜。
戴上墨镜后，镜片完美地遮蔽了双眼深处那属于机器的深红光芒，只留下一张英俊得近乎完美，却毫无情绪涟漪的男性面容。
“【I am b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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