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作别

10【作别】

太宰治是在凌晨死的，不是病死也不是自然老死，只是单纯地服下了慢性毒药而已。

他死的时候只有中原中也守在他的身边。

看着被褥中安然闭着眼睛的太宰治，那一刻中原中也觉得有些失真。他能感受到自己在下坠，近乎坠入了无尽的深渊。可能连中原中也他自己都没有不清楚他真正所希望的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他是留不住的，无论是生前还是身后。不知为何，在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中也就已经想到了今天。

滞留在过去的前几个小时里，那时候太宰治还在和他聊天。

——“中也，一个月前你给我的那个毒药马上是不是要发作了？”

太宰治看着坐在他身边的中原中也，充满着将要解脱的愉悦与轻松，他这辈子应该都没有这般快乐过，如此期盼着某一刻的到来。

“还有两个小时。”

“疼吗？会不会感觉很痛苦？”

“不会。”

这下，太宰像是终于安心了一样，他安分地躺着。

“中也会一直在我的身边的对吧。”太宰治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嗯。”

中也用同样小的声音回答了他。

“晚安哦中也。”

随后，太宰治最后一次睁开了眼。

“中也，我就要走了。再见。”

“…嗯……再会。”

可惜太宰治最终还是没有如愿以偿地在最喜欢的晨曦里结束自己的一生，而是停在了晨曦之前的灰暗藏蓝中。

好在中原中也一直陪在太宰治的身边，直到黑暗的终结，等来了破晓。

在第一缕阳光透出云层时，中原中也心里突然想到，那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等待日出。

当大地终于被照亮时，中也起身推开了和式的房门，赤着脚，径直走入了森林。他回来的时候，脚底都是棕黑的泥土，夹着些在脚趾缝里。中也手中捧了一大束野花，什么颜色的都有。

中也将野花洒向了太宰治。花朵零零散散地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耳旁，他的唇边，那些花好像是从他心脏里长出来一样。

柔软的花瓣为他织出一袭葬衣。

“该起床了，太宰。”

“生日快乐。”

中也喃喃地唤道，将手中最后一朵花郑重地放在太宰治的胸前。

起码让你抛开黑色，最后能死得风光一点。不知道若是你看到了会作何感想呢？大概，只能说是大概，你会一如既往故作温柔地着推开它们，说一句“我不适合的。”

不过现在谁会管你在想什么？

一生都认为自己是有罪之人的你是没有权利在死后选择什么的，甚至就连你活着的时候也无法去做出什么选择，只是一味被动地活着，被动地干一些事。

唯独那次。

——“小鬼，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让我不得好死。”

中也走出庭院的时候，太阳自己完全裸露在了天上。今天是一片晴空，万里无云。他将手指都张开，正对着金光，试图抓住它。可在五指合拢的瞬间，阳光还是从他的指尖中流掉，一点都不剩下，就如陈年旧事一般去了。明明离得那么近。

“明天，还是下雨吧。”

-完-

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