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酆都在中洲之北，自成一界，因其来往多是鬼修魑士，又被称为鬼都。洺水虽环酆都而生，但连酆都人都不知它的源头何在，只传说洺水连接着冥府的忘川河，是一条往生之河。而洺水正好是酆都这个鬼都通往外头人间的唯一一条路，也正应了那“往生”二字。

　　上了船，灵儿便不似方才活泼了。

　　明明船舶行得很稳，灵儿却感觉自己颠来颠去的，眼睛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水域，身体却感觉到的是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耳朵里听到的也尽是些嘈杂的声音，扰得她头晕目眩。

　　温客行扶住她，慢慢将人都拢进自己怀里，有了依靠的地方，重心下移，灵儿才好受了些，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问道：

灵儿“哥哥，我们要坐多久的船啊？”

　　这个问题在来前以及来的路上已经问过无数次了，但温客行还是很有耐心地回答：

温客行“要七日呢。”

灵儿“好久啊……”

　　船慢慢驶进酆都两岸，沿河道两岸分布着各式各类的酒楼商贩小摊，叫卖声，丝竹声，笑闹声不绝于耳。

　　分明身处闹市，灵儿却觉得有一丝凉寂的感觉，也不知是不是洺水的江风过于阴冷的缘故。

　　灵儿叹了口气，阳光下她的头发不似平常黑亮，反而泛着一层金黄色的柔光，看起来毛绒绒的。两弯黛眉下是一双半睁不睁的水眸，红唇微张，有些说不清的媚态，但奶乎乎的双颊又无一不昭示着她好像还很小的样子。

温客行“灵儿若是累了，就睡吧。”

　　温客行的嗓音低沉。

　　他的话音娓娓落下，灵儿发觉自己好像是有些晕了，连视线也有点模糊。睡意远比自己想的来得要快，不一会便靠着温客行的肩膀沉沉睡去。

　　待到再醒来时，瞧见的却是发白裙朱的罗姨。

　　鬼谷有三司六令十二主，罗姨便是十二主中的其中一位，薄情簿主喜丧鬼罗浮梦。虽然排位并不算高，但罗姨似乎同前任鬼君有着极深的渊源，连温客行都唤她一声“罗姨”。此次出行，便是由罗浮梦负责打点一切。

　　灵儿疑惑地看着罗姨端了一碗药出来。

罗浮梦“这是治晕船的药，吃了便不晕了。”

　　罗姨温声解释道。

　　这药闻着便香，喝起来更是有股甜丝丝的味道，是以灵儿十分配合。

　　床帐被拉开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小弧度地在晃动着，室里没有风，灵儿意识到这当是船身的摇晃导致的。

　　她倒还有些心有余悸，只是待下了床，再走到甲板上，方才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是半点也没有了，只觉得整个人都很舒爽，可见罗姨的药十分有效。

　　现在天已经黑下来了，夕阳带走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春日的凉风一阵阵地在船舶上来回走访，四周渐渐聚起白雾，灯火隐没其间，明明灭灭，叫人看不真切。

　　灵儿扶着船栏慢慢走着，头上是一排接着一排的灯笼，虽然数量繁多，却不是很亮，反似萤火一般，明灭呼吸，交相辉映。灯芯是蛟须所制，灯油是鲛油所凝，俱是深海之物，便没有寻常灯笼那般的暖意，反倒有股阴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