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红莲二世(2)

不知道为什么在与她的比武中我变得越来越焦躁，感觉在跟她玩“持久战”，而我显然不是持久战的料啊。

不由得脚下一个踉跄，虽然也把竹剑伸向了对方，但所伸长的距离离她的胴体应该还差一点距离。而阿修贝尔正好抓住了时机，竹剑随着必杀的气势往我脸上轰下来。又是那熟悉的叫声。

莲·阿修贝尔面！

这家伙，明显是善打对手“面”这个地方的。

“啪叽”。

在我还没有回应过来，裁判吹响哨声持续了三秒左右，宣布着我的失败。

往后连退几步，真是一场难缠的打斗。忍不住解开面罩的绳子 便开始贪婪地大口大口喘气。

这时，脱下面罩的她向我缓缓走来。

莲·阿修贝尔不好意思，是我赢了。

桐仔昂！好厉害！我输了！

莲·阿修贝尔嘿嘿！

莲·阿修贝尔你也很强！

我们俩彼此给对方竖起了大拇指。

在领奖台上，阿修贝尔站在第一的位置，我获得了第二的名次，不管怎么说，也有进全国决赛的资格了。

面对台下的人声鼎沸，本该是高兴的时候。落日的余晖撒下金黄色的光晕，人们脸上露出的和颜悦色顿时凝固成了诧异，一声放慢语速的尖叫“啊”令整个空气变得沉重起来。

获胜者，莲·阿秀贝尔以一副颓然欲坠之势，险些从三台阶梯的最高处摇晃下来，她脸上写满的是疲惫，不知是无处安放的手，她把它们放在了腹部，应该是肝的位置，后来我才知道她那块肝所在的位置患了癌变。

忽然……“噗”，她似乎是整个身子跌下台去的，没有一点清醒意识的阻碍，她……晕倒了……

上海人民医院的休息厅里，集结少部分是原来场上的观众或者是成为阿秀贝尔的追捧者。包括我，以及我的母亲，和之前剑道场上的相关工作人员，后腿跟不上前脚之势，双手或单手按在白色的滚动式病床架子上，助推它的前进，直到它消失在不知道尽头的手术中心室延伸向我们的长长甬道。

休息厅里，几百个铁制和塑料制的休息躺椅，整整齐齐的安放于长方体的简洁大厅，旁边是挂号台，站着几位穿着白色简服的登记员。

隔着折页式的两扇门渐渐被两位护士合拢，母亲拉了拉我，示意让我离开。以及护送阿秀贝尔进入手术室的几位陌生人，茫然地走向我们休息的位置。

“她是一个肝癌患者！”

“啊，那你为什么还……”

“她的母亲在她5岁的时候因为癌症晚期无法医治去世了……”

“癌症这种东西说不遗传也难啊，当她知道自己是肝癌患者……”

讲这话的是一个穿着领带便装绅士衣的男子，从问及他原因以及别人透露他的名字，随即我意识到他是本次大赛的策划人——“乔治一郎”。

讲话的中年男子样貌很年轻，但他作为阿修贝尔身世的讲述者，他三度哽咽，脸上几度皱起田垄般的额纹，以及夺眶而出的泪水，更像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

“还能活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就在去年，当宣布举行市级竞标赛的前一年里，阿修贝尔小姐来找我。”

“一见面她就把一张纸猛的摊开在桌子上，说‘我要参加，请让我参加吧'这样的话。”

“在我还不知道她是肝癌晚期的时候，直到要求她提供医学健康证明时她稍微犹豫了一下，我也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表情。”

“我说，知道只有3个月的生命时间换做是谁都该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吧，而这孩子竟是一副渴望的神色说着她有病，而且这个病当时还吓得差点让我从捂热的座位上直接跳起来。”

讲到这里，我们和讲述者同步地“啧啧”笑了几下。

“原来，她没有放弃，她从5岁起，也就是她母亲去世的时候起，跟着一位收入浅薄的做汽车修理的父亲相依为命，剑道，就成为了她最好的伙伴。”乔治一郎看了看我和那几位参赛选手。

他用热忱的眼光继续言道。

“就像你们一样，把自己的生命里融入于自己热爱的事业中，能忘掉一切痛楚。”

“后来，那孩子给我讲了一道鬼逻辑，毕竟是十二岁的孩子吗，对我们这些大人来说还是长不大的孩子，她说：医生说面对疾病啊，乐观就对了，乐观了病才会好起来，但是我不玩剑道我就不乐观，我不参加比赛我就会颓废，我颓废了我病情就加重了……她的表情是那样的可爱，就像是一只在舔舐自己伤口的可爱小喵咪。”

“虽然我也有点无语而且还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她说了一番让人出乎意料的话，这不太像是这种年龄的孩子会说出话来的内容：就因为生命进入倒计时，才要做这样的挑战，虽然身体上会累，但我的精神是不会累的，我会相当满足的。”

“在前几年的练习中，她充分享受着竹剑带给她来的快乐，6岁她开始接触剑道的一年多时间里，她就已经获得“女权中学”的第一名并获得唯一的提名奖，之后的几次手术我听她爸说她做手术也寸步不离她的爱刀，就这样过去了七年，病魔没有把她打倒，她硬生生活出了奇迹，活出了超过预料的很多年很多个月。”

……

“我想参加这个比赛，我想看看我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的舞台。”阿修贝尔说。

“不，你一定能见到的。世界的所有观众都会为你喝彩！”

所以，我答应她了。

人群一片沉寂，不乏那些啜泣，我感情细腻的母亲早已是泪流满面。

第二天，患者的病情据手术的医生所说已经平复下来了，接着几位护士为我们打开了有着下“闲人禁止入内”标识的病房甬道大门。

灰暗的通道里，也就只有“安全路标”在散发着那一些微弱的绿色流光，整个环境弥漫着一种庄严而不可侵犯的氛围。路过这里的人群基本上是不会出声的，而我，作为13岁的我甚至还屏住了呼吸，直到可以透视病人躺的房间里面的一面玻璃窗外，我才获得了放松的机会

我走在来看望阿修贝尔人群中的第二个位置，紧随他年过花甲的饱经沧桑的老父亲面前，他和我一样站在触不可及的玻璃视窗外面，只能用手用感觉抚摸着躺在病床上脸色灰白的女娃。

那种没有血色的白，露在白色床被外发白的肩膀，纤细的手腕无力地躺在两边，似乎一碰就会折断。

桐仔这就是“肝癌患者”吗

“嗯。”他爸爸像是在回答我用沉重的声音应了一下。

桐仔放心，阿修贝尔会好起来的！

“谢谢你。”

他严肃表情外加额外的警惕性表情，似乎是生怕我会对她的女儿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的样子，让我这个男性角色立刻毛骨悚然，急忙摇手解释我这么没有礼貌叫她应该是属于亲昵称呼的原因。

桐仔“啊啊，不是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是叫做‘莲小姐'么。”

“哈哈，不必了，你这么叫我想她也会开心吧，作为她的对手，你表现得很不错哦！”

桐仔你……您……也在台上看吗？

“不，我没抢到票，但我时时刻刻都关注着家里的那台数字电视机。”

数字电视机，已经是一种具有年代感的老式电视机了。

桐仔嗷……

“我能从阿修贝尔的表情中看到，她跟你战斗她会觉得很快乐，很满足，这是我无法带给她的，谢谢你。”

“女孩！”

桐仔啧啧！我也是。

桐仔希望阿修贝尔好起来啊！

她的父亲会心地点了点头。

“等会，你进去看看吧，她应该快醒了。”

桐仔“哎，你不进去吗?”

“不了，我下午还有接单要做。拜托你了。”

桐仔我……明白了。

她的父亲朝着进来的方向离开后不久，主科医生打开房门示意让我进去。

听到门启动的声音，阿修贝尔缓缓抿动嘴唇，发起虚弱的声音。

莲·阿修贝尔是爸爸吗？

桐仔是我哦！贝尔！

莲·阿修贝尔嗯?你是?

看着她没有血色的白的脸庞，似乎连睁开疲惫的眼膜都略显困难。

站在我旁边的女医生，以感触良多的声音说：“请紧紧握住她的手吧。”

桐仔哎！

我虽然有点是因为由于异性的犹豫，但也马上照着指示伸出双手，带着手心的余温紧紧包裹住她骨瘦如柴的右手，从她的手指间我感受到了一股冰凉。

要不是她当初带着比赛规定要带的防护手套，我真没想到阿修贝尔的手指竟如此纤细以至于我能直接感受到她脆弱的手骨。

她当初是怀了多大的决心，不，应该来说是对剑道的热爱在跟我比赛，这样无力的手，怎能跟我抗持那么久！

莲·阿修贝尔啊，是你啊，我感受到了，我无比尊敬的对手。

桐仔恩。

莲·阿修贝尔其实，你是男的吧？

桐仔哎！？

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脑海，我被她突如其来的话语惊了一下。

莲·阿修贝尔哈哈，别装了，上次我的竹剑碰到你的腹肌，我已经感受到了。

桐仔这……都可以吗……

莲·阿修贝尔也要多亏这病呢，皮肉虽然薄了些，但神经却变得格外灵敏呢！

站在一旁的医生也是惊了惊，但她没有打扰到我们讲话。

莲·阿修贝尔呐，我可以摸一下吗……?

桐仔哈?！你是指……

这时医生也是惊讶出了声。

阿修贝尔忍不住咯咯笑了几会。

莲·阿修贝尔开玩笑的啦！

莲·阿修贝尔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男扮女装，办的还跟我一样好看……

从手指尖传来的，我能感受到阿修贝尔正在悄悄用力。

她的声音传来几阵微咳，脸上作出了几分苦涩。

莲·阿修贝尔说不定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呢？

桐仔你在说什么嘛？你可是本次大赛第一名呢，第一名，你还要站到世界级锦标赛，不是吗？

桐仔和我一起……啊！

我红了红脸，说出第二句感觉不太切实际的话。

桐仔你不可能会输的，既然你都奇迹般地活下来了，你一定还能奇迹般地继续活下去，你一定……一定

桐仔可以战胜病魔与命运的……

桐仔你的爸爸和我以及你的那些朋友……

桐仔都在等你啊……

就在这个时候，阿修贝尔的头微微有点移动了，她单薄的眼睑轻轻震动，眼睑下方原本应该失去希望的现在开始有些红润起来。

莲·阿修贝尔你知道吗，我其实也很害怕死亡……看到那两把竹剑了没有……

顺着她手指的指示，我发现了放在病床对面小桌抽屉里的两把竹剑，这应该就是乔治一郎所说的她克服恐惧的“道具”。

莲·阿修贝尔把你的祝福传递给它们吧，我想我会感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