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花朝节

朱笔沾了点金粉，娟秀的小楷排成一列书于薄薄的细绵纸上，一笔一划，都竭尽虔诚。她的愿望啊，其实有很多，现在让她只能许一个，真的很难办。

但她还是写下了这个实现起来最困难的愿望。

她很赞同孟清蝶刚刚说的话，愿望需要自己行动才能实现。但是，她害怕有些事人力所不能及，所以只能祈求上天垂怜，即使……付出她如此不愿付出的代价。

写完后，她将祈愿灯给了萧夜钦。

见萧倾颜刚才写得认真，萧夜钦十分好奇究竟写了什么，刚转过那一面想看一眼，眼前就突然一暗。

“不能看。”萧倾颜举起双手遮挡他的视线，语气认真，“看了就不灵验了。”

世间千般难事，如果许愿就能实现，那这世上的苦命人就不会那么多了。于他而言，向神明许愿这件事，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

他不禁失笑：“一个愿望也值得你如此认真？”

萧倾颜仍然举着手挡住他的眼睛：“心诚则灵。”

既然倾儿认真，那么他也认真对待好了。

“那好，我不看。”手上的花灯转至相反面，他继续说，“可以放下来了吗？”

萧倾颜了解他，只要做出承诺的事就不会再犯，于是慢慢放下了手。天气寒冷，萧倾颜只想赶紧把手缩回袖子里，可右手刚缩回一半，就被抓住，她只好抬头，与对方对视。

方才两人的视线被手遮挡着，现在却是毫无隔阂地对视。

即使对萧夜钦的脸已经熟悉到闭上眼都能描摹出的程度，她还是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他。

她专注地看着萧夜钦的脸，这样近的距离，甚至能看清他睫毛的长度，瞳孔的颜色，以及嘴角那不变的弧度。她记得，有一年元宵节，她想点燃烟花的引线，却怎么都没有点燃，后来萧夜钦点燃了烟花，她却不看那灿烂即逝的烟花，而是看着少年稚嫩的侧脸。

就在萧倾颜愣神间，握住她的手轻轻一带，萧夜钦将她圈在怀里，原本拿在右手的笔也塞入了她的掌心。

“那就一起写一个吧。”

他的声音落在耳畔，带着无法忽视的暖意。

萧夜钦的字与她不同，清隽飘逸，这是她第一次被握着手写出对方的字迹，眼睛都忘记了眨动。好像写了很久，其实却只写下了几个字。

实现吾爱之人所愿。

实现……我的愿望吗？萧倾颜凝视着这六个字，心里却漫上一丝酸涩感，她垂下眼眸，握紧另一只手。

“好啦。”萧夜钦松开她的手，将祈愿灯交给她，温柔地笑道，“这样就完成了。”

千万盏祈愿灯向天上飞去，带着无数人的心愿驶向天之彼岸，这般壮观景象仿佛还在昨天，一转眼半月过去，就到了二月初二这一天。

二月初二，百花生日，踏春戏蝶，祭祀花神，谓之花朝节。萧倾颜对这样的宴会并不讨厌，但她每次都尽量踩点到。原因很简单，因为萧夜依讨厌她。虽然不清楚具体的缘由，但她还是尽量低调行事，避免宴会还没开始，就早早地被人看了笑话。

宴会午时才会开始，随皇后一起祭祀过花神后，皇室女眷以及大臣的女眷就可以三三两两进行扑蝶的活动。

对捉蝴蝶的兴趣不大，萧倾颜带着随身丫鬟菉竹在凉亭里休息，刚坐没一会儿就等来了另外一位客人。

“御花园太大了吧，下次说在凉亭等最好还是定个具体的亭子。”

孟清蝶大大咧咧地地坐在了她的旁边，坐下的时候不忘将嫩黄色长裙的裙褶捋平，还整理了一下腰间的系带。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萧倾颜瞟了一眼那条松花色的系带勾勒出的盈盈一握的腰，心想萧夜依要是看见这样细的腰估计又会闹着辟谷节食，然后在登山祭祀时晕倒吧。这样想着，仿佛已经提前看到对方出糗的模样，一大早被迫起床梳妆打扮的低沉心情一下就好了很多。

“我视力好，隔着百来人都能看见你在哪里。”孟清蝶一脸“我很厉害”的表情。

萧倾颜不予置评，嘴角弧度翘起，她看了一眼孟清蝶的身后，有点奇怪地问：“你没有带丫鬟吗？”

“没有，我没这个习惯。”孟清蝶说，“而且丫鬟也盯不住我呀。”

想来也是，她们见面了好几次，都是没有带丫鬟在身边的。萧倾颜没有多想，然后就看见孟清蝶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展开后露出几块糯米纸包裹的酥糖。

孟清蝶将手帕递出，说：“一人两块，要撑到午时，很辛苦的吧。”

看着眼前的六块酥糖，就知道对方把菉竹也算了进去。

萧倾颜也不客气，直接拿了四块糖和菉竹分了，倒是得了酥糖的菉竹有些受宠若惊，迟迟不敢接过。

“这是我给你的，拿着吧。”孟清蝶说，“盯着自己的主子不出错，辛苦了。”

菉竹更是有些惶恐，求助般地看着萧倾颜：“公主……”

“好了，清蝶，你别逗她。”萧倾颜对菉竹点点头，“拿着吧，赶紧吃完就好。”

“本来就是嘛，这样的宴会，这么多女人，要是出丑的话，就直接在宫廷贵族间传开了，那可就太丢人了。”孟清蝶继续说，“所以身边得有一个能提醒自己的人。”

被孟清蝶的一番言语逗笑，她用刚拿了酥糖的手指去点了一下对方的额头：“就你最会说。”

孟清蝶笑着躲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