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药浴

药浴，一种用中药药液或含有药浴水洗浴全身或局部的一种方法。归雪选择的显然是全身浸泡药浴，当药物作用于全身肌表，经过吸收，巡行经络血脉，内达脏腑，由表及里，慢慢产生功效。

看着浴桶内散发着奇妙气味，漂浮着的不可言说的药材，以及被染成墨绿色的热水。萧夜钦忍不住皱起眉头，好看的脸都有点扭曲。在北荒呆了三年，自认为阅尽人间疾苦，不会再有什么事物让自己动摇。但此时，他内心不禁萌生了后退的冲动，如果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吗？

他瞟了一眼屏风，只能看见萧倾颜背对着他的模糊背影，但他很明白，自己被盯着呢。

轻轻叹口气，他只好解开衣带。

绘制花鸟的屏风后，萧倾颜终于听到轻微的水声，心里放松了一点。忽然想到那日派人送来的甜雪，她便一边剥着盘子里的橘子一边问：“二哥，前天我送来的甜饼你吃了吗？”

试探着往浴桶里伸进一只手，还是一般的热水触感，既没有黏糊糊的感觉，也没有其他奇怪的感觉。萧夜钦克服了心理障碍后，就听见萧倾颜如此问，随口回答：“啊，金风玉露楼送来的那个。收到了，不过送食盒的小厮太大意，食盒里的甜饼碎了很多。”

“碎了？”萧倾颜剥橘子的手一顿，用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那还好吃吗？”

“还是一样的味道，我很喜欢。”热水漫过胸口，萧夜钦喟叹了一声，自己宽慰自己，闻习惯了也还好，这浴桶内的中药味比起之前喝下去的中药味还是更容易适应。

“是我做的。”

不堪忍受中药熏泡，神游天际的萧夜钦愣了一下：“你、你做的？”

“很惊讶吗？”萧倾颜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愉悦，“看来，我的手艺还不错，你没有尝出来区别。”

拿起浴桶内一个被纱布包裹的药包，捏了捏，萧夜钦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倾儿，你对我太好了。”

指尖拈起一瓣橘子扔进嘴里，饱满的汁水在口腔里迸发。萧倾颜很喜欢这种酸甜的口感，去买蜜饯的时候，她还买了不少山楂脯和杏脯。

她又拿了一个橘子，一边剥皮一边回：“那我对你说的话，你都一定要记住。”

“那自然。”

“以后不要喊我‘倾儿’，我都过十七了，喊我昭阳吧。”

昭阳，乃萧倾颜的封号。

偏头又看向屏风后的倩影，对方低着头，连半边侧脸都瞧不见。萧倾颜肯定不是随便提起这件事的，以前年纪小，互相叫乳名也不会有人觉得不妥当。现在叫“倾儿”的人越来越少，再继续叫乳名未免太过惹眼。两人有兄妹之名，即使没有血缘关系，背地里也肯定有不少人嚼舌根。

虽然萧夜钦在旁人眼里就是个纨绔子弟，但也不应该承受不伦的污名。

或许是应该注意点。

萧夜钦闭了闭眼，泡久了药浴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红，脸色都有几分健康人才有的血色。

“好，昭阳。”

萧夜钦很早就明白，帝王的恩宠一开始只有母亲受到父皇的宠爱，才会对自己更加宠爱，也明白这样的宠爱并非长久之计。后面，便是要母凭子贵，只是他才初露锋芒，北荒与晋朝发生战事，自己就被早早地推出去当质子，当时的他，还不知晓原因。

北荒三年发生了很多事，他历尽千辛万苦才回来。回来后，得知的第一件事就是母亲德妃因病去世。整理德妃的遗物时，他从遗物中发现了几封陈年旧信后，才明白了皇上讨厌自己的原因。当年母亲心中另有所属，自己很有可能不是他的孩子。

萧夜钦……他名字中的“钦”，取自《诗经》中的“未见君子，忧心钦钦”，整句话的意思表达的是妻子思念丈夫。可是，当时皇上其实十分重视即将临盆的德妃，那这股忧愁又是源自何处的呢？

他记得，母妃说过他是早产儿，原本二月份降生，却硬生生提前了两个月，在十二月的月底，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