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看到穆云汐变成之前的自己，因为之前的种种太过于痛苦，以至于到现在他还无法从痛苦之中走出来。
温客行道：“有何不妥？横竖这些庸人都是作法自毙，我不过是添了一把柴火。”
穆云汐举起手，笑得傻乎乎，说出的话却令人心寒。
“还有我！风是我扇的！”
闻言，周絮蹙眉，眼里哪还有之前的星光：“云汐，我原以为你和老温不一样，以为你是明事理之人，没想到你和老温是真的疯！”
疯吗？是啊你们是真的疯！可是如果不疯……是不是今天就不会这般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了？如果你们不疯，早就死了啊……
第二天，穆云汐端着早膳到周絮房门前，平复了下心情，才敲门。
穆云汐道：“阿絮， 起床了。”见没有人回应，又道：“行了，你就别恼了，多大点事啊，阿絮？”
推开门，里面早已空无一人，周絮房间亦是如此。
看来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啊……
也是，被豢养在黑暗深处的恶鬼终究得不到他人的眷恋啊。这点你应该知道的，就像当初和蝎王一样。
人间来来回回多少次，终究还是过客罢了……
没意思，没意思啊，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人间本来就不适合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走吧，都走吧！我穆云汐不需要任何人……
一夜的风波，琉璃甲殃及的人太多，就连久居深山不问世事的安吉四贤也死了……
空掉的酒瓶散落一地，可她却好像一点也没醉。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身形一颤，穆云汐不敢回头，只是动了动唇。
“阿絮……”
没有回答，这是他第一次不理你，可他又哪里比穆云汐好过半分？
周絮道：“你说世人作法自毙，是咎由自取，我姑且不与你争，但这安吉四贤委实不能算坏人，如今遭受这无妄之灾，一并殒命……！”
穆云汐握着酒盏的手又紧了紧，又要灌，却被抓住手腕，霎时红了眼，升起薄雾。
那双她喜欢的不得了的眼睛，掺杂着太多不知道的情绪此时正牢牢的盯着穆云汐，无处躲避。
“穆云汐！你开心吗？！觉得心里畅快吗？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
穆云汐呢喃着：“坏人……”
开心吗？畅快吗？他在问你自己啊！穆云汐啊穆云汐你长这么大，偏偏把自己活成了这种矫情模样……
她突然笑了笑，一把甩开他的手，再次对上他的眼睛。
上好的酒盏脱手被狠狠砸碎在地上，七零八落，怎么也拼凑不起来了。
穆云汐红了眼眶，道：“是！他们不算是坏人。可我是啊！我分不清什么善恶，杀了好多人，我杀的人连自己都数不清！因为没有人教过我什么是善恶，什么是好坏！”
说着说着，她语气中带着些许抽泣：“你说我疯，是！我就是疯！我若是不疯早就死了啊……！但是周首领…你敢说你平生所杀的便都是坏人？！”
抓着她肩膀的手一顿，而后渐渐松开，只听见那几个字。
周絮道：“好……好得很！”
简单的一句话像是针扎在身上，那种噬心之痛掺和其中。具体说什么谁也不知道，面前的人慢慢站起身，不再回头
正是因为太了解对方，所以才往心口，上最脆弱的地方扎刀。
他走了……
阿絮也走了……
所有人都从她身边离开了……
所以，这么多年她到底为了什么？累了，真的很累……如果可以，她真的好想找个地方就这般长眠下去……
再次来到悦樊楼，心境大有不同。周絮眺望着这大好风景，却觉得索然无味。那番决绝的话似乎还在耳边。
“但是周首领，你敢说你平生所杀的便都是坏人？”
他杀过三四岁的孩子，他杀过自己的兄弟，他杀过师弟的心上人……
其实穆云汐说的对，他不配说她。
周絮道：“我还以为他们真是我的知已，平生所为，你我这样的人…平生岂堪一问？罢了…是我错了……”
周絮一个人在客栈里喝着闷酒，店里的老板和小二都看不下去了，别开目光摇了摇头。
这副模样，大抵都是为情所困。
痴人…都是痴人……
周絮道：“地狱空荡荡…地狱空荡荡，恶鬼…恶鬼在人间…“世上本无情，庸人 自...扰…之…哈哈哈哈！小二，拿酒来！酒！”
他想把穆云汐拉回来，可是自己却也在深渊之中。
周絮道：“人生无知己，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男馆中，四个娇艳的俊俏男人围着，衣衫半露，自然是荼靡奢败的气息
可穆云汐一点也不快活，心底的沉重几乎要把人给吞没。
精致的首饰盒打开，里面散落着些许字条和两支白玉发簪。只是有一只白玉簪子早已断裂，拼不起来了。另外一只虽然完整，却是未送出去的礼物。
四人不明所以地互相看了看对方，最终一位绿衣男子问道：“姑娘这是？”
穆云汐拿出那只断了的玉簪，在手里把玩着，半晌才道：“这簪子好看吗？”
男妓道：“好看，可是姑娘，这簪子为什么是断的？而且这另外一只明明完好无损，为何姑娘却唯独贪恋这只断簪呢？”
穆云汐道：“大都好物不坚牢，簪子既然断了，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或许又是另外一种解脱……”
男妓们似懂非懂的跟着点头。
穆云汐似乎在说这只残品玉簪，但脑海中却出现一个人的影子。再好又有什么用，终究是会散的……
绿衣男子见他兴致缺缺，十分有眼色的喂了穆云汐一颗水果。
穆云汐道：“…今晚谁能陪本姑娘满饮此壶，一壶换一颗金珠。”
周围的男子看到一整袋的金诛自然是兴奋不已，争着陪穆云汐喝那壶酒。
半个时辰后，几个男倌男子全都醉倒在地上。还有一个靠在肩上，也早已意识不清，那股子浓郁的味道让她难受。
还是阿絮身上的味道最好……
……阿絮
他的阿絮……
穆云汐头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千杯不醉，也许那样心就不会这么痛了。
男妓道：“姑娘…我实在是喝不下了，我的头好晕啊…”
穆云汐拿着断簪暗自神伤，仿佛真的有什么东西快要消失不见了。
“你可曾试过有些东西你明明很想要，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亲眼看着那些至亲离你而去，却无法挽留？”
所有人都里她而去，或许哪一天还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呢……
“上天眷顾我，让我遇上一位朋友，亦是知己。”
男妓道：“那不是好事吗？得一知己。想必姑娘这另外一支玉簪是留给那位知己的吧？”
她这一生把心分给了两个人，一个早在三年前离开自己，这另外一个…… 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到他呢……
穆云汐饮下一杯酒，道：“可时过境迁，你已经再要不起那样的东西了……”
她从来都不掉眼泪，因为有人告诉过她，眼泪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穆云汐答应过那个人，以后不会再哭了。可是她真的很想哭……
穆云汐啊穆云汐，神佛都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你怎么还敢奢望有人会爱你呢？
他不要你了…不要就不要吧，又不是第一次被抛弃了，矫情什么？有什么好矫情的？这些年不也都挺过去了吗，就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在这儿浪费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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