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城

三月被那叫雪觅的年轻豹妖带进了房间，雪觅见她一路安静也觉无趣，于是解了她身上的咒术。

“你快放我回去！”三月开口便说道，“不然洛裳姐不会放过你的。”

“洛裳是谁？”雪觅倒上一杯水，递到三月唇边，指尖触碰到了她的脸，“口渴了吧？”

三月防备地向后退去，避开了他的手：“洛裳姐就是阮汀州的夫人。”

“哦。”雪觅笑笑，“就是那个人类夫人啊？我还以为是哪个厉害的妖呢！”

见这招无用，三月也没了办法，只能硬撑着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可只她自己知道，玉佩中左将的妖力早已一丝不剩，这城又建在高峰之上，自己连逃都没得逃。

“怎么？不打算再说些别的吓我？”见她没了方才那副锐气，雪觅起身道，“别妄想逃走，这城中皆是妖，若是你私自跑出去，用不了一个时辰就会连骨头都没了。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三月远远退开，极力与他拉远距离，待他出了门，便赶忙满屋里找东西闩住了门。她推开窗子，外面便是万丈悬崖，今晚高冷他们许就能发现自己不见了，若明日天黑前还无人来救她，一切便已成定局了。

夜风寒凉，三月瑟缩在床上，紧盯着门，带着尖刺的烛台也被她放在枕边。想到明日还要试着逃跑，她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次日午后，雪觅来了，带了几件衣服、首饰放到了房里。三月想要去外面走走，被他一口回绝了，他知道三月打的什么心思，于是又派了两个小妖守住房门。眼见日头一寸寸下落，三月也从心焦等到了绝望。

洛裳姐和两个男孩定是想来救自己的，可到现在都不见人来，那便是阮汀州不想得罪豹妖父子，不准他们来了。

哦，不！不止如此。自己是右将做主送给雪觅的，阮汀州若放了人来救自己回去，那便是打了右将的脸。桃林封印的东西许会是擎云洞的劫，他怎会在此时寒了右将的心，惹右将与他生出闲隙呢？

想到此处，三月的心彻底凉到了冰点。

夜里风来，窗户被吹开了，三月被惊醒，正欲起身关上窗子，却看到雪觅站在了她床前。三月下意识尖叫，却被他捂住嘴，按到了床上。惊慌之下，三月摸索到烛台，用带着尖刺的一端朝他刺去，可还未碰到他，便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烛台被夺走，扔到了地上，雪觅笑问道：“你就想用这个对付我？”

三月推开他的手，向后退去：“你爹说过，三日内不准你乱来。”

“所以……我才趁夜里来啊！”雪觅一面说着，一面解开了身上革带，随手搭到了一旁的架子上，“我爹被阮汀州吓破了胆，你一个人类小丫头能惹什么麻烦？”

他褪去身上衣物，继续说着：“何况我只是在这里睡一夜，你又不会断手断脚，若真有人来要人，大不了再把你原样送回去。”

语罢，雪觅撩开帷幔，却见三月满脸惧色，瑟缩在床头。他俯身靠近，三月却突然吼道：“你敢！我是左将的人，等他从狐邙山回来，一定会杀了你的！”

雪觅脸色变了变，而后又嗤地笑了出来：“这话你自己信吗？左将那样的妖怎会看上你？”语罢，雪觅抓住三月的脚腕，将她拉到了身下。

三月慌了神，挣扎着喊道：“他右边肩胛骨有一道伤疤！你可以去找人问！”

“你还真是狡猾，不管他身上有没有那道疤，这一来一去又要不少时辰。”雪觅说着，撕扯开了她的衣服。

三月哭喊着，恐惧到了极点倒忽然想起了左将的话，他说过女子不善近战，若赤手空拳，攻人太阳穴与完骨穴最有用。于是她看准时机，拔下簪子朝雪觅太阳穴刺去，可被他偏头一躲，这簪子便刺歪，从他脸上划了过去。

雪觅摸摸脸上伤口，眼中已有了杀气。干脆拎起三月，将人脸朝下甩到了床上，三月头撞到了床沿，血即刻从头上涓涓流出，人也似被撞得昏沉，双手撑起身体又在床沿边按空栽倒下去，双目空洞失焦，似是短暂失了明。

雪觅将人拖回床上，冷笑道：“你若乖一点，何必受这苦呢？”他拨开三月心口前的长发，埋头吻了上去，三月眼睛却在此刻恢复了正常，她装作无力地顺从着，手悄悄捡了床边的烛台，将带有尖刺的一端朝他后颈猛刺了进去。

雪觅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却见三月眼中的杀意。此刻才发觉她方才的样子皆是演出来的。趁雪觅尚未回过神，三月拔出烛台，又一次刺进了他身体。

“三百年的蛇妖我也是杀过的，你也算不得什么。”

话音刚落，门便被踹开了，三月转头望去，左将大步跨进门来，看到衣衫破碎的三月，与已无还手之力的雪觅明显愣了一愣。

方才的恐惧似乎铺天盖地袭来，三月推开身上的人，迎上左将，扑进了他怀里。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三月哭腔问着。

“我怎么能不来？”

“阮爷知道你来吗？”

左将被她问得疑惑：“他自然知道，就是他叫卢修去狐邙山寻我回来的，还特意叮嘱卢修脚程快些。”

三月松了他的脖领，怔怔看了他片刻，而后像是突然回过神，匆忙敛住衣服，退远了些。一旁雪觅想要化成飓风逃走，却被左将发现，拔剑隔空削下了他的头。豹妖匆忙赶来，进门便见到了身首异处的雪觅。

这雪觅不过两百多年的修为，豹妖才是个值得一战的，左将恐伤了三月，于是揽住她，破窗俯冲到了山峰下，用地上积雪化出一匹白马，问道：“会骑马吗？”

“会！”三月点头。

“你先行一步，我随后便到。”左将话音落下，便见一身形庞大的豹子从山峰之上滑冲而来，尖利的爪子刺进峰壁，直朝两人扑来。

左将抱了三月上马，在马身上猛拍一下，马随即扬蹄跑了出去。马背颠簸，三月回身看去，左将侧身轻巧躲过了扑来的豹子，这才放下心来，一路疾驰奔向擎云洞的方向。

马沿小路哒哒跑去，不远处传来女子歌谣声，这里正在妖城之下，哪里会有人类？三月恐多生事端，于是加快了速度从断崖下跑了过去。歌谣声停了，她抬头望向断崖，一个生着猫尾的女子正牵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好奇地打量着她。

三月收回目光，继续驾马疾驰，跑出没多远却听身后传来巨响，她勒停马回身看去，那高可通天的山峰被拦腰削去了一截，此刻正坍塌下陷，倒砸在山峰北侧的瀑布上。

瀑布上方巨石滚落，水流截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宽。奔涌的水流灌进下方河道，掀起巨大的浪头朝三月涌来。三月愣在了原地，直到听到上方断崖的声音才回过神。

那生着猫尾的女妖一手抱住孩子，另外一只手与双脚在断崖上拼命奔逃。三月定住心神，猛踢向马肚子，马奔起来，片刻便将女妖甩在了身后。

身后水声越来越响，三月不放心，数次朝那对母子看去，女妖因一手抱着孩子，被拖慢了速度，眼见浪头便要追上两人，三月实在难安，只得勒停了马，朝她嘶喊着：“上马！”

女妖犹豫了一瞬，而后抱紧孩子，一跃跳落到崖下小路上，飞身上了马。

轰鸣的浪声灌满了耳朵，马被两人的重量压低了速度，女妖眼见巨浪袭来，交待孩子抱紧三月，便一跃下了马。她想用仅有的修为撑开结界，护着两人离开，可奈何她法力低微，未撑过半刻，结界便碎裂开来。

远处马蹄声向着三月而来，三月朝声音看去，是两个男孩和洛裳姐。她心下一沉，大声嘶喊道：“高冷！风凉！快帮忙！”

两个男孩看到了浪头也知事情不妙，即刻滑下马，双手掐诀，驱使玉佩中的妖力帮女妖挡住了浪头，只是两人刚刚修习法术没多久，挡得实在辛苦。三月知道他们撑不了太久，忙牵引着洛裳的马离开这里。

高冷耳边传来碎裂声，他看向上方，结界已有了裂痕，于是匆忙控制妖力修补住那碎裂处。又一波浪头涌来，眼见三人即将支撑不住，半空中忽见一道蓝光飞冲而来，化成了左将的样子，拂袖将这水流结成了冰。巨浪凝成冰停留在半空，两个男孩收回了手，不自觉仰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