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试

林中枯枝被凛冽冬日熬干了水分，脆生生地站立在积雪中。一抹黑影从积雪上闪过，左将路过山谷，不自觉朝那里多瞧了一眼。是一只黑猫，除了太过瘦弱外，模样与夫人从前养的那只猫一样。

一处积雪消融的空地上，洛裳倚靠在阮汀州怀里，望着山头霞光。阮汀州嫌弃三月吵闹，特地在不远处化出了片花草，远远赶了她去一旁玩。

左将飞落到空地上，从怀中抱出黑猫，俯身递到了洛裳手中。洛裳起身接过，欢喜得紧，连连说道：“这猫与从前的墨雨一模一样，左将有心了。”

三月余光看向三人，表面未动声色，心里却紧张得很。只得不停祈祷着：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自霄蚀死后已有一月了，她一直躲着左将，那晚他醉得厉害，想是不会记得的，可次日杀霄蚀时，他又那样护着自己，又像是……记得一些。她实在不能确定，只好躲着他。

不多时，左将从两人身旁绕过，远远走来，坐到了三月不远处。

三月整理着手中的花束，抬起头挤出一抹笑容，客套又甜美地唤了声“左将”。见他想要说什么，三月忙弹簧般弹起，拿着花跑到洛裳面前，问她要不要再加朵蓝色的。

洛裳端详着她手中的花，接过那枝蓝色的，左右摆放试着，这短短片刻时间，阮汀州的眼神便如刀子往三月身上削来，三月实在顶不住压力，只好又回到了花丛。

“玉佩中的妖力还剩多少？”左将问道。

“呃……不知道。”

“拿来。”左将伸出手。

三月取下玉佩，小心放到他手上。他细细看了看，又还了回去，道：“没有了。”

“哦。”三月接回玉佩，等着他下面的话，可等了半晌，左将却没再说什么。无奈，她只好自己问了。

“这个……可以续吗？”

“不可以。”他语气冰冷。三月心中窃喜，他定是不记得了，方才那眼神像要削了自己头一样。可窃喜过后又是失落，左将这妖力早把她用馋了，鼬精师父封的妖力跟他的比起来，就像用了七八年的旧手机一样，干啥啥不行。

“高冷不是已经可以自己吸取力量了吗？”左将又继续说道。

“他是可以，可我和风凉还不行。”三月声音有些发虚。

左将思索片刻，一脸愁容道：“那你明日起，来找我练功，我亲自教你。总不能一直依靠旁人的力量，想着要别人的妖力。”

三月耳边如惊雷炸开，说话都结巴起来：“那……那……那还有风凉呢？他也不会。”

左将从花丛中起身，嫌弃道：“他太笨了，我不想教。”而后便径直离开了，未给三月一丝拒绝的机会。

直到人走远，三月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中了圈套。可她此刻明白也已晚了，次日只好乖乖去找了左将。

他未急着教三月法术，倒是带她去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树林。夏日里，三月想要拔来生火的小树依旧倒伏在地上，坡上是左将斩断的树桩。三月有些想笑，第一次见他时，吓得腿脚发软，连跑都不敢。现下想来，竟像过了那么久。

左将仍坐在那块石头上，示意三月坐在树桩上，要她用心去看眼前的树。

三月用心看了，往左第三棵树上面还挂着最后一片叶子，其他树都秃了。此话一出，便被左将敲了脑壳。

“啊！”三月痛呼出声，头上即刻肿起了一个包。

“我是要你看那些树的气。”

“气？”

“对，流动的气。”

三月眨巴眨巴眼睛，恍然大悟，他是要自己看树身上流动的能量，又或者说是生命力，把那些能量或生命力吸取到自己身上，便能为自己所用了，这也就是民间传说里所说的“吸取日月精华”。

三月明白了其中玄妙，于是又调整状态朝树看去，可看了许久，仍是什么都看不出。

两个男孩的房间里，高冷背着身，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自从霄蚀那里回来，他便觉与风凉住在一起别扭得厉害，想要去找卢修再为他找个房间。

风凉拄肘发着呆，未察觉他的举动，自言自语道：“左将干嘛单独教三月呢？”

“高冷，你听洞里小妖说了吗？他们都说左将护三月护得厉害。像是……”

高冷手中动作停了停，未理他。

“你干嘛呢？”风凉探头看过来，“收拾东西干嘛？”

“搬出去，和你住太挤了。”

“都住了半年了，你这时候嫌挤？”风凉还想说什么，脑袋一抽，想起了那天在囚室霄蚀所说的话，高冷定是介意那些，才要搬走的。这么说……高冷真的……风凉默默坐了回去，他一时竟不知该不该拦了。

见他如此，高冷也不再背着他收东西，三五下装好一个包裹，便去找了卢修。一直到夜里，高冷都未回来，风凉想着三月的事想得烦躁，干脆去了她房里找她。

房里无人，烛火已快要燃尽，烛泪滴了满地，桌上一盒新开的口脂散出淡淡香气，美人祭色衣裙上绣了同色的桃花。风凉眼中掠过一丝落寞，似觉出了某些微不可察的东西。

他从三月房中退出，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洞中岔路上，洞中有些妖怪昼伏夜出，此时正是欢腾时刻，风凉避开他们，顺着一条岔路走到了尽头，发现了一处从未到过的洞窟。洞窟中未生火把，暗得不见五指，风凉只听到极轻的水声，再细听下去，竟还有些许呼吸声。

“谁？”风凉警惕问道。

“我。”

是高冷的声音。

“你怎么跑到这来了？”风凉唠叨着，转身去外面取下一根火把，又进了洞窟。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水汇聚于此，又打着弯延伸向更黑暗的地方。高冷便坐在水边，一旁是他收拾好的包袱。

“卢修忙着，没空理我。”高冷语气透出些委屈，将头埋进了臂弯里。

风凉坐到他身旁，劝道：“你别闹了，回去吧！”

高冷不语，只是两眼空空地望着水面。

风凉犹犹豫豫，良久终于开口问道：“高冷……你不会……真的……真的……喜欢我吧？”

“滚！要脸不要？”高冷别过头，“你有什么可喜欢的？”

“那你……是真的喜欢男人吗？”

高冷静默良久：“……我不知道，改天去找卢修试试。”

风凉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卢修还不一脚把你踹飞！那次他魂魄离体，满山里查找青月溪，直挺挺躺在地上，我们以为他死了，我给他人工呼吸，他差点没打死我。你还去找他试，哈哈哈哈。”

“那我就去找别人试！”高冷倔强道。

“你还能找谁？找左将？找阮爷？哪个不把你打死？除了我，还有谁惯着你？”风凉说着，贱兮兮往他身上蹭去，“要不你找我试吧！”

“走开！”高冷像被电到了，下意识推开他。风凉趴到地上，身子正压到了火把上。

四周重回黑暗，风凉闷哼一声，似忍着极大的痛苦。高冷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查看。洞窟中黑暗，高冷凑近去看，见他胸前衣服已被烧坏，胸口红肿一片，于是拽着他径直跳进了水中。

水浸湿两人，高冷要他继续泡在水里，自己则去外面又取来一根火把，火光下，高冷低头凑近，小心剥开他胸前粘连的衣服。

风凉从未如此安静过，直至高冷为他剥完烧坏的衣服，他都未吭一声。高冷甚至怀疑他已经凉了，于是抬头看去，却不小心正对上了他的目光。

“试吗？”风凉避开目光，“气氛正好，别浪费了。”

见高冷半晌不语，他又继续说道：“凉爹就给你这一次机会，过了这村可就……”

话未说完，风凉便觉唇被吻住，身体也被压入了水中，火把入水熄灭，四周漆黑，只剩了水灌进耳朵的声音。

唇齿交缠，没有想象中那样不适，又或是人在水中，只想要抓住什么。风凉推开他，探出水面，大口呼吸着。身后手抓住他的后颈，趁他回身重新吻了上来。

风凉抬手推去，可手伸出，又觉不过一“死”，便随他了。柔软含进口中，风凉呼吸渐渐乱了，一股热血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灼烧难忍，干脆一把勒住了高冷的脖子，将他拉近，与自己紧贴在一起。

良久，高冷垂下了头，两人呼吸声皆有些乱，风凉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有了反应，仓皇推开他，从水中爬出，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