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武崧还没进到城主府时,就撞见了糖仁。
“糖仁!”他喊住她。
糖仁本来走在前面,闻言疑惑的回头,嘴里叼着一串糖葫芦,朝他挑眉。
干嘛?
武崧快走几步,“有人托我给你的。”
糖仁疑惑的看着信件,接过来拆开看了看,随意的表情渐渐发生了变化。
疑惑,震惊,愤怒,质疑……
直到最后一个字看完,“咯嘣”一声,嘴里的糖葫芦连带着木棍被一起咬断,掉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她却毫无所觉,扭头吐出嘴里的糖葫芦,盯着武崧质问:“谁让你给我的?你看过没有?”
她目光冷厉,表情肃然,和先前的模样截然不同。
突然的转变让武崧心里有点惊讶,维持着表情不变,嘴里说道:“我不认识她,也没看过信。”
闻言,糖仁先是皱了皱眉毛,然后垂眸注视着信纸一言不发。
此刻的她给武崧一种诡异的危险感,这种感觉让武崧即使看着她没有动作,也不敢直接离开。
过了片刻,她抬起头,不再冷厉的视线让武崧放松下来:“哼,谢谢这种客套话就不说了,告诉你后面那只猫,我欠她个猫情。”
她收好信件,也不看武崧,转身就往城主府走去了。
至于武崧,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往城主府接近,却忽然没了进去找伙伴们的心思。
他真的要选择走这条路吗?
眼神闪烁着,武崧就这么站在道路中央沉思着。
路过的猫无不怪异的看着他,对他也是避之不及的模样,但武崧没有在意。
或者说他在强行让自己不在意。
伸手摸着怀中的碎图,武崧闪烁不定的眼神里就好像在计算着什么,良久之后才迈步。
他走的方向……背对城主府。
白糖和大飞已经在城主府里找了有半个时辰了,除了极少的几个地方,他们几乎都翻了个遍,却连武崧的毛都没看见。
“臭屁精到底在哪儿啊!”白糖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墙。
城主府的厨房独立位于东侧,背后就是院墙。但不知道建造者是怎么想的,厨房和院墙中间,还隔着一条一米宽的小道,并不是紧贴着的。
此刻,他们就躲在这个地方。
墙角处,大飞小心的探出一点脑袋,仔细的观察着外面巡逻的守卫。
就在刚才,他们还在厨房搜寻线索的时候,白糖不小心碰倒了碗柜,顿时噼啪的瓷碗破碎声就吸引来了城主府的守卫。
还好大飞反应快,在发出声音的一瞬间就跑过去拉着白糖翻窗躲起来了。
“呼,他们应该走了。”大飞松了口气。
至于为什么要偷偷进来……武崧的猜测虽然只是猜测,但他们还是长了个心眼。
“找了这么久了都没找到……大飞,你说臭屁精该不会不在城主府吧?”白糖担心的说。
大飞一愣,随即皱眉:“要是武崧真的不在就麻烦了,城里这么大,俺们去哪儿找他?”
白糖苦着脸摇头,忽然又是一停,想到了什么。
那个奇怪的猫!他会不会知道武崧在哪?或者说,就是他绑了武崧?
白糖把自己的猜测激动的说了出来,大飞的表情不置可否,但还是支持他:“那俺们现在就过去吧!”
反正城主府也找不到,少有的几个地方也不是现在可以进去的……如果白糖猜错了,他们再赶回来就是。
猜对了就更好了。
趁着外面守卫离开,两只猫飞快的翻过围墙,从后面的小道离开。
“嗯?”
急匆匆路过厨房的糖仁像察觉到了什么,看向围墙时却只见到飞快消失的一抹白影。
有猫。
她很确定。
然后糖仁加快了脚步,走向庭院深处的书房,脚步快的甚至有些着急。
终于,她到了书房门口,推开了门。
书房的布局,很少有书桌直面大门的,也不知道理由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出现的隐性规则。
但是禹城的城主府就非常别致,根本不遵守这样的规则。
所以糖仁一推开门,看见的就是伏案办公的浅歌。
她还是和以往一样恬静温和,浑身上下都透着像玉一样的温暖气质,让猫忍不住的就去信任她亲近她。
“糖仁?怎么过来了?”她注意到门口洒落的阴影,抬起头看见了她。
糖仁看着她,火红的眸子里出现的是让浅歌一头雾水的复杂情绪。
她走进来,没有关上门:“浅歌,我有点事问你。”
她很少有这样的神态。
浅歌的表情温和:“发生什么了吗?城里的事还是城外的事?”
糖仁说:“关于我们的事。”
“什么?”
糖仁看着不解的浅歌,缓缓的问:“浅歌,你根本就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浅歌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连你都只记得自己的名字,我又怎么会知道你以前是谁……”
糖仁的眼眸变得几分锐利:“你明明就知道!你甚至知道我为什么失忆!是不是!”
“糖仁,”浅歌深呼吸,尽力稳住情绪:“你是听谁说的?”
糖仁嘴角露出冷笑,还有愤怒:“你承认了?留着我是为了利用我的武力吧?”
不管因为什么,她们都一起相处了十年,糖仁太了解浅歌了,她有没有撒谎,她变相的承认……
她心里藏着的很多事情,藏着的一团怒火,一团想要烧毁一切的怒火。
糖仁很清楚,这团怒火针对着这整片土地——
也包括她。
浅歌深呼吸,没有直接回答她。
糖仁就这么看着她,直到她浅蓝色的眼眸再也没有一点温和,露出真实的冰冷。
这才是真正的城主大人。
“是。”浅歌毫不犹豫的点头了。
果然。
糖仁握紧了手。
撕下了面具的她脸上还是带着一些温和,那是面具戴久的后遗症。
浅歌看着糖仁,眸子冰冷,冷漠的阐述着事实:“我的确知道你是怎么失忆的,我也知道你是谁,但是我需要你的武力,所以我没有告诉你你是谁。”
“这也是你不愿意让我离开禹城的理由吗?”
浅歌好像犹豫一下,点头。
“我是怎么失忆的!我是谁!”她的语气变得激烈。
浅歌说:“我不会告诉你的。”
糖仁的表情从咬牙切齿变成凶恶,威胁道:“你不告诉我,不怕我杀了你吗!?”
浅歌平静的回答:“你不会。”
凶恶的伪装被她轻描淡写的戳破,糖仁了解浅歌,浅歌又怎么不了解糖仁。
沉默持续了很久,糖仁转身离开。
可是走到门口,她却停住了。
“我走了。”
浅歌的眸子微微收缩,她太了解糖仁,不客气的说,她比糖仁自己还了解自己。
因为糖仁不知道自己的过去,而她一清二楚。
真正要走的她,是不会留下任何话语痕迹的。她会这么说,只是想听一句借口或者一句挽留。
哪怕就那么一句不算挽留的挽留。
但是,浅歌闭上眼,有些疲惫一样的靠在椅背上,轻声说:
“再见。”
门口的糖仁似乎抖了一下,手猛的攥紧,扭过头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的说:
“浅歌城主,我们不会再见了。”
“永别。”
武崧没有去城主府,他回到了客栈,去到二楼看了一眼被打晕的小青她们。
果然没事。
他松了口气,闷头从她身上找出了那四分之一的碎图。
他到底在做什么?
武崧自己都不知道,但他知道,他现在想做的,选择的,一旦走错了哪怕一步,都会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但是……
回想起幻夜的强大,他的目光又变得那么坚定。这是他能做到的,减少牺牲最简单的道路。
他离开了客栈,躲在外面看着。
他看见夜色渐近,也看到满脸疲惫担心的白糖和大飞进入客栈,更看见了他们发现碎图丢失时惊讶愤怒的神情……
随着念头的坚定,封白对他种下的暗鬼早已沉寂,武崧现在完全可以出现在伙伴身边而不被影响。
但是他没有现身。
他就在客栈的对面,从窗外看着伙伴,眼里浮现的是眷念和不舍。
这个时候后悔,好像还是来得及的……
但当子时即将到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离开这里,前往书阁。
站在窗边的大飞忽然朝外面看了一眼。
月光静静,窗棂和窗里的一切都铺上月光,像蒙上一层透明的纱。
不知为何,星罗班的心里都是一痛,好像心里突然少一块很重要的东西。
这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又那么清楚明白。
“我有点担心武崧。”大飞说道。
“我也是。”小青点头,捂着心口。
白糖盯着窗对面屋顶的武崧站过的地方,心口痛的无法呼吸。
他猛的站起来,“我们出去找武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