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抛开作为警察的职责和名义
如果抛开所谓的信念和忠诚
如果你现在仍旧孑然一身
你还敢不敢重新出现，像当年一样
站到我面前？
铁链不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吴雩不用动也知道拷在自己手腕上的铁链起码有十几斤。
“画师，你可以坐。”面前西装得体，左手夹着一根烟的外国男人轻轻一歪头，示意吴雩坐在那把生锈斑驳的椅子上。
吴雩站在椅子后，凌厉地盯着他：“鲨鱼，你想得到什么？”
鲨鱼慢条斯理地吐出一个烟圈，扬起一个满意的笑“你知道么画师，最近暗网上有很多…逼疯活人的视频。”
“办法有很多，比如喂他吃生人肉…”吴雩心脏一缩，脸上没有一丝变动，“比如一点一点把人烤焦…再比如让人亲眼看着自己被削成人棍。”
吴雩轻微地皱了皱眉，鲨鱼定定地看着他“不过我认为，最好的办法应该是，面对内心的恐惧。”
“你认为我还怕什么？”吴雩嗤笑一声，抬眼从细碎的发隙中与鲨鱼对视。
鲨鱼没有回答他，只是靠近他，压低了声音道：“这个房间四角都有摄像头，其实是联网的，也就是说，现在你的样子，会被暗网上所有人看到。那些仰慕你的或是迫切地希望你死的人，都能看到，你的任何姿态。”
鲨鱼的皮鞋跟在地上敲出了邪恶的声响，吴雩的白色T恤被汗水打湿。
“你当然什么都不怕，对死亡没有任何恐惧的你，确实什么都不怕。”
吴雩心里一紧，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步重华的脸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你到底想怎么样？”吴雩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而不被鲨鱼看出破绽。
“但是画师，你不惧死亡，不代表别人不惧死亡啊。”鲨鱼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忙音过后吴雩面前的玻璃变成了巨大的显示屏。
很明显是监控录像，显示屏被零零散散地分成了很多块儿。
每块屏幕里都有一个人，像他一样被铁链拷着，坐在椅子上。
吴雩的瞳孔骤地缩紧了。他认出了步重华、蔡麟、孟昭、宋卉和江停。
他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潮水般涌来。
“画师，我知道你曾失去过自己的姓名，那你想尝试一下，失去除你自己以外的所有么。”鲨鱼温柔地开口，每个字都像锋利的刀子扎在吴雩的心口上。
“知道你们的关系让我很不爽，真的。”鲨鱼指了指步重华的那块屏幕，“他是画师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最依赖的人吧。”
“你他妈别想动他！”吴雩预感到什么，可是他不敢想，万一鲨鱼真的这么做了，那自己该怎么办？
“他是你们的警员吧，为了生活和你们奔波，替你们承担一部分压力。”蔡麟在屏幕里显得格外无助，死死地咬住嘴唇，吴雩仿佛还能听到蔡麟充满激情的呐喊。
“我吴～尝尝我爸包的包子！专门给你包的素的！特好吃！”
“小吴队，自打你进了我们津海公安局，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说什么我们也要保护你的，大家都相信你！”
可是蔡麟现在浑身发着抖坐在椅子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记得她家里有个儿子？也是生活所迫吧，女警，更辛苦呢。”
“我知道她，胆子小得害怕都不用装，可是那天在矿井里救了你和步队长。勇气可嘉。”
鲨鱼并拢四指在大屏上一一划过，停在江停那块屏幕上。
“建宁市刑侦支队长严峫的爱人，江停。”鲨鱼轻轻笑了一声，“恐怕疯的人不止是你了，画师。”
吴雩扯着铁链往前冲，又一次次被沉重的铁链扯回去。
“你有种就冲我来！你冲我来！”他的嗓子撕裂的疼，“你别动他们…别动他们！”铁链疯狂拖地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吴雩的手腕被铁拷勒出血红的印子。他感觉不到疼，只觉得恐惧和怨恨像猛兽一样想要冲破胸腔。
鲨鱼优雅地靠在墙边，面带微笑拨通手机：“阿ken，你可以开始动手了。就从，步重华开始吧。”
“鲨鱼！你不要动他！别动他！操…”吴雩嘶吼着逼近鲨鱼，手腕被铁拷拽的几乎脱臼，胳膊和身子由于大力的撕扯变成了奇怪的形状。
吴雩看见阿ken走进了步重华在的房间，手里端着一把冲锋枪。
“***…别杀他…别杀他！”吴雩紧紧盯着屏幕，阿ken架起了冲锋枪，“求求你，放过他们…放过他…”吴雩撕扯着铁链近乎疯狂地恳求着。
鲨鱼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连串震耳的枪声打断了。
“阿ken下手很利索呢。”鲨鱼笑了。
吴雩颤抖着愣在原地，简单的屏幕上倒着他想要长相厮守的男人。这比他见过所有血腥残忍的场面都令他恐惧，他的脸几乎发青，嘴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吴雩想要说话，可是尽管怎么张嘴，嗓子也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不会就这样了吧，还有四个人呢。”
“这才刚刚开始啊，画师。”
“阿ken，你可以继续了。”
接二连三的枪响。
世界又恢复了平静。
吴雩直直地看向屏幕，那些本来应该家庭美满生活幸福的人，静静地躺在屏幕里。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像死了一般。
他们不会死的。
步重华还没带我去坐过山车，还没带着我用脚步丈量辽阔山河，局里案子我们还没有办完，孟姐的儿子没人接他放学，蔡麟的爸爸还没等到儿媳妇，宋卉还没回家吃上一顿热饭，严峫还没和江教授活到九十七岁……
他们不会死的。
吴雩无声地笑着，铁链被他拽出沉闷的声响。
“传奇终是要陨落的。”
鲨鱼擦拭完手里乌黑发亮的手枪，扣下扳机。
“画师，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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