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诡变

自岳父家出来时，岳父给他们拿了几坛好酒，于是搬了几坛来，又将岳母给带来的熏肉，鸡鸭等拿来些烧了吃，赵微寒叹道：“这家里，许久不曾这般热闹啦。”

“微寒，不如，你便将这宅子转卖了，去城里做些小生意，我给你找间铺面，你开个酒馆也好，平时我们便能多多走动，也好过你们单居于此。”城主与他举杯道。

赵微寒叹息道：“多谢紫堂兄关照，我会考虑看的，来来，我先敬兄长嫂嫂一杯。”

于是众人围桌饮酒吃喝，城主与赵微寒便又聊起当年的事，越聊越开怀，不由畅饮，便都醉了，城主夫人让下人扶了城主回去歇息，而阿乞与邵亭安则被安置在了半坡的一个小院中，这里有两层小楼，倒是安静的很，站在平台处则能望见远山，只是夜色深沉，雨又不止，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二人分别睡下，阿乞听着那哗啦啦的雨声渐渐睡着，忽地感觉到背后似有一只冰凉凉的手按上了自己的肩膀，他猛地翻身坐起，却正看见藤如散正缩在他后面的角落里一手搭着他的肩膀一双眼睛惊恐地望着窗外。

他立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发什么疯，半夜不睡觉，一双冰爪子往哪里放？”

藤如散怯怯地道：“非是我这样，而是，而是，我怕。”

阿乞看着他呆傻的模样突然笑出声来：“你个鱼精怕个石头啊，怕什么？怕黑么？”

藤如散摇摇头道：“我又不是三岁孩童，怎会怕黑？不然我怎么在那黑漆抹乌的池底这许多年的？我是怕，窗外的那只眼睛。”

“眼睛？什么眼睛？”阿乞不解地看向他，“你怕是发噩梦了吧？”

藤如散又摇头道：“我是不睡觉的，发什么噩梦？我说真的你又不信，方才在我桌上，便看见一只大大的眼睛自那平台之外向这里看，吓的我快死了，怎么？你不信我？”他张着无辜的眼睛看向阿乞。

阿乞摇摇头大步走到门前去，藤如散叫道：“别开门！”

可是阿乞已然将门大开，外面雨依然下着，平台上空空如也，他回头对藤如散道：“哪有眼睛？”

藤如散也下了床来飘到他身侧，小心地顺着他的肩膀向外看了看，便又抓抓头发道：“奇怪，方才那会子明明看见的，那么大的眼睛。”他展开双臂比划了一下像地上的火盆那么大的动作。

阿乞在他脑袋上拍了一把道：“谁的眼睛那么大？若单是眼睛就那么大，整个身体又如何？巨人么？”说着便要伸手关门。

却在最后一刻，他似是看见左边一侧的山石似乎是动了一动，他又猛地打开门去看，那山石依然立着，他只觉得许是雨水划落让他看花了眼。

他重新回到床上对藤如散道：“你回茶壶里去，眼不见为净，便是有大眼睛，有我这个大活人在，他不会拿你如何的，胆小如鼠。”

说时便转过身，面向着床里闭了上眼睛。

“阿乞，我能和你一起睡吗？”藤如散弯腰看着阿乞，阿乞张口道：“想死吗你？”

藤如散缩了缩脖子便又钻回到茶壶里去了。

阿乞已然睡的沉了，却还是能听见那雨声越来越大，似是就在身上淋着似的，于是他转个身来，再一张眼睛，便赫然醒了，他却发现自己竟是睡在一块大石头上，四下是一个洞穴，而那雨水正自洞的边沿上滑落下来水珠便贱了一身。

“阿乞，我没说错吧，有古怪你还不信我。”藤如散正蜷在石头的一侧说着。

阿乞惊恐地四下打量，又走到外面的石台上去看，雨依然哗哗的落着，外面已然没了宅子的踪影，却是一个一个的石洞，他猛地回头去看邵亭安所在的地方，却只是一面墙壁。

“我哥哥呢？”他回身问藤如散，后者耸耸肩道：“你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这里已经变了样子，他在哪，我，我也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当的什么鱼精？还不如外祖父家前院的看门狗呢。”阿乞庆幸还好没把这货放进那狗的身体里去依附，不然岂不是毁了那狗的一生？

“喂，你别这么侮辱人好不好？你没发现这里是有多大的古怪吗？我只是小小的鱼精，又不是大罗神仙，我哪能看出这番变故来？这分明就是妖法作祟，要么那小楼是幻境，要么现在是。”藤如散不服气地替自己辩白着。

阿乞又打量四周，走到石壁前去拍了拍，触手坚硬冰凉也不像是假的。

“走，找人去。”阿乞说着转身顺着那道石梯往下走，行至石梯尽头时，发现白日里看见的那个宅邸更加的破败不堪，许多石墙石柱业已倒塌，全不像住人的地方。

而且在这雨夜之中更为诡异，那些攀爬在墙壁上的藤蔓像一只只的鬼手一般狰狞伸展着。

阿乞站在那道石梯前不由的深吸一口气，他不明白为何睡了一觉这里竟然变得面目全非，眼下必须尽快寻得家人才是，希望他们别落入什么危险当中去了。

他上前迈脚正要往石阶上走，却突然在这混沌的雨声中听见一阵清脆的铜铃之声悠然而来，他转过身去，却看见宅子的院门外正有一个老僧牵着一头驴子撑着把破伞走来。

他看着那老僧渐渐行近，这才向他走过去，老僧抬眼瞧见他，放开牵驴子的缰绳，单手竖在面前弓了弓身道了句佛号，阿乞也急忙回礼问道：“老师傅为何这般时辰在此间行走？”

老和尚重新牵起缰绳道：“唉，错过了落脚的地方，又遇上大雨，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人家可以收留老纳一宿的，却是遇上了小公子，这里，便是小公子的府上么？”

阿乞忙道：“此处乃是家父故友之所，昨日我们路过此地遇到前方山石滑落阻路，便到这里来借宿，可是睡到半夜醒来，竟然成了这般模样，正自心焦便看见老师傅前来了。”

老和尚点了点头抬头看着面前的这片腐朽的古宅叹了口气，又问阿乞：“那么小公子身边的这个，朋友，也是家人么？”阿乞一怔，这老和尚竟然也能看见藤如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