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替嫁缘由

　　穆余坤和祁潜有同窗之谊，两人关系一向很好，请他出面，宋老爷觉得很稳。

　　确实很稳。

　　祁潜生怕儿子找不到媳妇，一口答应了这门亲事。

　　两家请穆余坤为证，互换信物，共结秦晋之好，并约定，等宋玉娇及笄之后，便正式走婚娉流程。

　　当时，祁宋联姻还上了临安县的热搜头条。

　　也许是喜事成双，也许是运气来了挡不住，同年，朝廷开了恩科。

　　儿子的婚事有着落，祁潜没有了后顾之忧，兴致勃勃赶考去了。

　　他虽说一大把年纪了，蹉跎了半辈子，沉寂了半辈子，但才华还是不虚的。

　　小宇宙爆发，一举中了探花郎，授官到临海县任知县。

　　知县是正七品的官职，临海县又出了名的富饶，这可是大大的肥缺呀！

　　多年夙愿终圆满，祁潜连行李都没收拾，带着儿子上任去了。

　　这边，商户宋家攀上一门官亲，嘴巴都笑得咧到耳朵根去了，宋老爷派出七个儿子敲锣打鼓，大摆宴席，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宋玉娇和祁渊的婚约。

　　呵，不出意料，祁宋两家又上了临安县的热搜头条。

　　要说，祁家肯定是祖坟风水不好，呃，宋家祖坟也可能风水不好。

　　在宋玉娇及笄前的一个月，她的未婚夫祁渊回来了。

　　走的时候轰轰烈烈、神秀俊逸，回来的时候悄无声息，痨病缠身。

　　据说，祁潜上任时遇上水盗，当场被砍成两截。

　　祁渊重伤坠江，险死还生。

　　且当地水盗和官府沆瀣一气，他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又被千里追杀。

　　混在乞丐堆里，一路乞讨才蹍转回到临安县。

　　漫漫返乡路，他从春天走到秋天，身上一文钱没有，还瘦得不成人形，时不时咳血昏迷。

　　大夫都说，他活不到今年。

　　祁家本就人丁单薄，当年的亲族全部断了联系，他强撑着病体回到祖宅，举目无亲，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商人重利轻别离。

　　宋家不愧是世代商户，玩得一手翻脸无情的好把戏。

　　宋老爷得知祁渊回来，二话没说便上门退亲。

　　祁渊当场便吐了血，撅了过去。

　　这可把穆余坤气坏了。

　　穆余坤和祁潜关系莫逆，是祁宋两家结亲的证婚人兼媒人，同时，他是临安县一号大佬，官居七品知县。

　　宋老爷当着他的面毁婚，这让大佬面子往哪搁？

　　于是，穆余坤发飙了：

　　“你宋家不想在临安混了？”

　　呃，不在临安混，上哪混去？

　　宋家祖祖辈辈都在临安，田产铺子在临安，关系网也在临安。

　　宋老爷掏出白银千两，嬉皮笑脸求放过。

　　穆余坤冷冷一笑：

　　“听说宋小姐下个月十九及笄，婚礼便订在下个月二十，刚好，给少康冲喜。”

　　冲喜？

　　冲喜可不是个吉兆。

　　没有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当个冲喜新娘。

　　宋老爷就一个宝贝女儿，他当然不答应。可穆余坤态度很坚决，骂他像骂孙子一样：

　　“哼，你宋家出尔反尔，无耻至极，你若不同意，便是和本官作对？”

　　“不敢不敢，只是小女……”

　　“我瞧你敢得很，不用解释，就这么定了！”

　　“你别欺人太甚，我……我上头有人！”

　　宋家经商这么多年，也结识了不少人脉，他涨红着脸试图争辩一二。

　　他就不相信，穆余坤当真会为了祁渊这么一个将死之人，和他硬扛。

　　可惜，穆余坤钢铁直男一枚，他当场破口大骂：

　　“到底是谁欺人太甚？宋大金，当初是你看中了祁家的门户招牌，眼巴巴上门求亲。婚约已成，想退婚，没门！你上头有人，本官还是天子门生，想扳腕子，尽管来就是！”

　　拼道理拼不过。

　　拼大腿也拼不过。

　　宋老爷灰溜溜地回家了。

　　他可以欺负孤身一人的祁渊，却不敢头铁硬抗穆余坤。

　　官老大，钱老二，他惹不起。

　　婚事没退，宋老爷很心烦。

　　宋玉娇更心烦，在家哭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直说“我不活了”。

　　当晚，少吃了半碗饭。

　　宋夫人心疼啊！

　　嗷地一声，把宋老爷抓得满脸红花开，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看看你造的什么孽？祁家那杀千刀的克亲货，别人避都避不及，只有你，上赶着求亲。我告诉你，宋大金，你休想祸害娇娇，要嫁，你自己嫁去！”

　　“呱唧呱唧……”

　　（省略泼妇骂街二千字）

　　可能是卖赝品假货的经验足够多，被骂成狗的宋老爷，想到一个好办法：替嫁。

　　原身就是宋家选定的替嫁小丫鬟。

　　她既害怕嫁过去当寡妇，又不敢反抗主家的命令，一时想不开，就投了井。

　　从此，名叫锦儿的小丫鬟走了，现代丑肥恨嫁高龄剩女来了。

这故事，宋玉锦只想呵呵。

　　……

　　天刚露白，雄鸡破晓。

　　床上，躺着一名清瘦的男子，他的长发批散着，洒落在脸上、床上，掩住大半边面容。

　　屏风之外，一名肤色较黑、身材壮实的中年男子，正探着头问：

　　“少康，你身子怎么样？后天是你的大婚之日，你可得好好养足精神。”

　　“有劳穆世伯费心，小侄感激不尽。”

　　男子嘴里的少康正是落魄秀才祁渊，他的病症很严重。

　　才说了不到两句话，就捂着嘴一阵闷咳，好半晌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说：

　　“穆世伯，小侄……小侄还是觉得，与宋家这桩婚事并不妥当，您看，小侄这身子骨……怕是……唉，我若去了，岂不是白白耽误了宋家小姐？”

　　“少康此言差矣，自古有一丝为定，千金不移之说，宋小姐虽是商贾之女，但也有才女美名，岂有不知女子守一而终的道理？何况，当初是宋家苦苦哀求我上门撮合婚事，如今因你患病便想悔婚，天底下都没这个道理。”

　　提起宋家，穆余坤余怒未消。

　　他性子直，最见不得出尔反尔之事，宋家越是不愿嫁女，他就非得让宋家乖乖把女儿嫁进来不可。

　　“少康，你好好养好身子，这事包在世伯身上。”

　　祁渊苦笑一声：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侄儿身无分文，家破人亡，病魔缠身，实在不想再担个骗婚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