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经历过，绝望吗？就像是一个即将溺死的人，徒劳无功的挣扎。

飞雪飘落千年，万年，帝国早已新人换旧人，旧时代的国王，到了新时代，不过是，史书上的玩笑罢了。

松柏树林之下，是粘雪的松针，松果掉落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又一个不深不浅的雪坑，黑月新晶走的并不是很快。

背井离乡，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可他已经没有家乡了，斯人已逝，那里，还能算是他的故乡吗？

飞雪会很快淹没那里吧，就如同掩埋他的那些故人一样，他曾经是一位国王，而现在，他只是个，背负着骂名的失败者。

“赢了获得一切，输了失去一切，哼，塞拉斯蒂娅，这就是你所谓的惩罚吗？”黑月新晶感受到凌冽寒风吹进他的心中。

“你没杀我，是你，最大的失误，”黑月新晶蹲伏在一棵大树下，树棍的影子宛若那干枯的双蛇杖，“希望……”她当时该有多么的绝望。

史书被人烧尽，外界只留下一个暴君的称呼，森布拉大王，又或是黑晶王，没人记得他的真名，外界只会称呼他为，黑晶王。

水晶帝国仍然在绚烂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但那只是暂时的，没有水晶之心的支撑，这份辉煌很快就会变成冻土里冰封的王城。

“现在，就没人来打扰我们了吧，”他取了一小节木头，注入了魔力，以及他从那个溶洞里取出的干燥皮肤。

魔力的闪烁后，早已逝去的佳人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是复活吗？不，这只是，徒劳的虚妄。

“黑月新晶？”希望的影子睁开了眼睛，她的魔力并不强悍。

娇小柔弱的身体，“你，愿伴我左右吗？希望。”迟来千年的告白，忐忑之下，是自己给予自己的幻境。

希望还活着，希望还活着，无数次的自我催眠，国王的身份重要吗？重要，但是，他早已失去了一切，仅有的，虚假的希望，是他能支撑自己最后的念头。

那一点点的希望，希望有明天，希望有未来，希望，希望不会死，他带着希望走进了密林深处，盖了一座小木屋。

但如果事情真的能这么顺利就好了，她的影子倒下了，树棍别成的双蛇杖颓圮溃散了，“希望，呵，连这点希望都不给予我么？塞拉斯蒂娅！”

嘀嗒。

嘀嗒。

那是什么声音？

嘀嗒，眼前的一切如同梦魇般消散，颓圮的双蛇杖，骨骸遍布的溶洞。

“希望……”黑月新晶摇晃着脑袋，大声疾呼。

，

“多少次了？”一间干净的研究所里，露娜公主看向身着白大褂的研究员。

“三十一次，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该死的黑晶王，”露娜看向那个被层层叠叠导管覆盖的小马，“如果不唤醒他的自我意识，他可能还是无法苏醒。”研究员声音有些为难。

，

“找到他了吗？”塞拉斯蒂娅公主看向下方的M6，意识到学生并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她叹了一口气。

“那个家伙还没苏醒吗？”一个黑色的身影开口了，墨色红角，一身黑甲。

“没有，黑晶王倒底对你们做什么了？影一。”

“灵魂分割，公主陛下，你应该知道，我是被黑晶王强行制造出来的吧，我的本体可能是一只黑色的独角兽，又或是天马，”那日的决战之后，在最后一刻，M6复苏，谐率驱散了黑暗。

黑晶王带着荒原影魔们退去了，而影一却带着水晶帝国的将领们留了下来，但作为背叛的代价，他和寒月白殇的一部分灵魂交杂在了一起。

“对于黑晶王来说，他已经被属于荒原影魔的那部分控制了，作为黑月新晶，他的确是一个合格的领袖，但作为黑晶王，他身边的一切都是他的棋子，包括，他的伴侣，他已经疯了。”影一声音平静，在得知自己应有命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再是他的棋子了。

“影一，你原本的身份是什么？”

“不知道，也许是千年前战争中陨落的将领，也许是这千年中，无意中被黑暗蛊惑的小马，但无论是哪一种，我现在的身份，都是水晶帝国的国王。”影一声音异常平静。

“所以说……”

“所以，当这事告一段落，关于你方使用灵魂法阵控制水晶小马身体的事情，我方会彻查到底，”影一声音不卑不亢，“对于那些敌人与叛党，我们会协助你们，但是关于你方私自使用印式灵魂法阵向我方内部植入探子，我方会彻查到底。”

“你不怕我不让你离开这里吗？”

“如果你有那个实力的话，随意，不过千年前，尚处幼年的黑晶王都能让你感到十分棘手，我虽然不才，但至少也能达到梦魇之月的程度，哪怕我现在失去了身为荒原影魔的魔力。”影一的目光非常平静，“不信的话，你可以跟我过过招。”

“我越来越好奇，你变成这样之前的身份了，以你的能力，不应该默默无名。”塞拉斯蒂娅公主缓缓开口。

“小马利亚很大，公主陛下，每一天都在有小马以各种各样的方式逝去，我不晓得我的曾经，但至少，我现在是水晶帝国的国王。”

影一转身离去，推开门，王宫之外，是他带着的那些将领们，“陛下，我们……”

“想说什么？”影一看着面前踌躇的将领们。

“哪位真的是……”还有些话他们没说出来，如果那位是，那他，又是什么？

“他不是，他，只是一个卑劣的偷袭者罢了！”影一开口了，“只要我还活着，他，就只是个玩弄人心的骗子罢了！”

“就算他隐藏得再好，他身上那股恶心的骗子味道也不会消散，德格萨斯，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影一看向马群中的一匹枣红色天马。

“攻打回去？可我们的战力不够啊，陛下。”

“你真当施展那么大型的幻术不需要亿点点魔力吗？那个家伙，现在一定是在自己幽深的洞穴中，舔舐自己的伤口，”影一轻描淡写地说道。

他们没注意，影一嘴角飘过一丝冷笑。

，

千年前

“荒原影魔？”黑月新晶看向爱茉公主。

“嗯，没错，经过我长久以来的观察，我最终确定了你的身份，但我坚信，无论是小马还是十恶不赦的恶魔，当第一次睁开双眼的时候，都不过是这个世界的孩子罢了，所以我才会收留你，而不是杀了你，”爱茉公主轻描淡写地说道，“独角兽的寿命是有限的，而小马利亚的天角兽，寿命是趋近于无限的。”

“陛下您跟我说这件事是准备干嘛？”

“我的寿命可能会在五百年后达到尽头，在那之前，我必须挑一个合格的接班人，之前我选定了希望辐光。”

“可独角兽的寿命始终会走到尽头，你是她的朋友，不会看着她一匹马孤独的赴死吧，”爱茉公主的声音突然有些悲怆，“我要你去做一件事情，这件事可能会导致我万劫不复，不过，希望在我逝去之后，帝国永存。”

“我将水晶之心的一部分封印在你的体内，记住，无论何时，都不要借助冰封高原上封印的你的同族的力量，荒原影魔，那些邪恶的家伙会吞噬一切，只留下绝望。”

“可陛下，我……”

“你跟它们不一样，你是水晶帝国的黑月新晶，这是你的身份，你是小马，而非怪物，顺应自己的本心就好。”

，

千年后，站在爱茉公主的雕塑前，黑雾一般的影子似乎在轻轻叹气，“我回来了，陛下。”

“陛下，接下来有什么任务？继续南下直取小马利亚国都，还是有什么别的任务？”身后的约书亚声音幽幽响起。

“让我复原，之后，找到那面镜子！”

“遵命，陛下。”

，

深夜里，近乎所有的小马都睡着了，影一独自在中心城的街道上散步，他在等一匹小马。

深蓝色的身影落下，无时无刻不在飘动的鬃毛，她来了，准时准点。

“你好啊，尊敬的月亮公主。”影一微微点头。

“治疗他的方法，倒底是什么？”

“你知道他是因为什么犯的病吗？那是独属于荒原影魔的力量直接注入普通小马的结果，尽管他一直都在压制，可他终究会变成我现在的样子，忘记自己的从前，变成他的影子，”影一声音很轻，“而最终，我们会变成他的武器，如若想改变命运，唯一的办法，就是水晶之心。”

“水晶帝国的那颗宝石吗？”

“宝石？呵，”影一轻蔑地笑了一下，“那是一件强大的法器，强大到能够将所有的荒原影魔封印进那无冰原上的红色冰晶中。”

“把这件事这样告诉我们，看来你，似乎不再忠于他了，”露娜公主看向对方。

“我是水晶帝国的国王，而不是他的奴隶。”影一声音低沉，“那是我的王位，我的妻子，我的女儿！我不能看着她们臣服在一个怪物身侧，只有这点，绝对不行！”

“那你的子民呢？”

“被那种怪物侵染的子民还能叫子民吗？平民什么时候都可以再次聚集，而王只有一位，只要魔力强大，有能力护住自己的民众，他们迟早会来投奔我，就像我那些将领一样，他们身上流着水晶小马的血，未被侵犯的纯种水晶小马。”

“那你的伴侣呢？”

“牺牲，是必要的，”影一笑了一下，带着一丝残忍，“我不是他，别忘了这点，那是他的伴侣，我只是拥有他的记忆罢了。”

“残忍无道的昏君。”

“听着，我可以向小马利亚臣服，但是，我要拿回我的国度，那是我的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