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6

傍晚，一辆黑色的汽车由新政府办公厅直接开往明公馆。

天色渐渐阴暗下来，潇潇的下起雨来。残枝落叶遮掩着林荫小道，青色的暮烟，从车窗边淡淡掠过，青色的暮烟从车窗边淡淡掠过。明楼闭目养神，他实在是太累了，累得把自己的真面目遗落在了不知何处。

明楼回到明公馆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一身疲惫不堪的他倒在沙发上就不想起来了。阿诚替他整理好了房间。但是阿香的话成功破坏了明楼此刻的安逸。

阿香大少爷，大小姐在小祠堂等您呢。小小姐已经休息了。可是小小姐休息前说本来想看一出戏的，这出戏其中一个人想演“三娘教子”但是另外一个人想演“大保国”但是可惜她有些精力不够了，就先睡了。

明楼无奈笑笑，知道这小丫头记仇，阿香又看了看楼上，小声提醒明楼

阿香大小姐好像还是很生气，二小姐劝了好久感觉大小姐还是生着气，大少爷还是小心些。

明楼心想说，自己这从小养大的妹妹到底心里还是念叨着他，帮着哄大姐高兴。不过呢，在明楼看来，这个戏到底是怎么一个戏路，还是在明镜手上，但是唱本握在明楼自己心里。

既然这样那就顺其自然好了，明楼这样想。

明家所谓小祠堂，就是在明公馆单辟了一间房子，挂着明家的祖父祖母以及父母的遗像，用于家人祭祀之用，通常大年三十夜被祭祖，对明家子弟开放一夜。平常轻易不开，还上了锁，除此之外，那间房子还有个小秘密，这里又密室还相当隔音。

当明楼走进小祠堂密室的时候，他就知道麻烦到了。

明镜一身黑丝绒的湘绣旗袍，冷着一张脸，坐在房间里，放桌上供着他们父母的灵位，这里祭着意一根马鞭，明家的祖上本事贩马出身的，所以祭马鞭一来表示不忘本，二来代表明家的家法，明楼这时候还在想怎么样才能跟明镜在相对和平的环境下，于抗衡中互取互相妥协。

明镜跪下！

明镜疾言厉色

明楼在外做事的准则是：赶尽杀绝！但是在家的原则又变成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相当的能屈能伸

明楼直接双膝跪下

明镜我今天要不去找你，你是不是这辈子都打算住在汪家？

明楼大姐您误会了。

明镜冷笑一声

明镜误会？你当着父母的面，老实告诉我，你心底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汪曼春？

明楼卿本佳人

明楼还是这一句

明镜寒光逼眼，锐气逼人地说

明镜好，很好。你还知道辨忠奸善恶！那我问你，你既然心中无她，为何这五年来一直没有再交女友？你不要拿缘分未到来搪塞我，我是断然不信地！

明楼这几年是真的没来得及谈，原因虽然有汪曼春，但是大部分还是他自己。面对姐姐地审问，只有硬着头皮。

明楼姐姐要听真心话？

明镜讲！

明楼匈奴未灭

依旧言简意赅

明镜这是听到最铿锵有力地回答，明镜的眼前一片雪亮，但是嘴上却越发严厉

明镜好！好一个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明镜从椅子上站起来，围着明楼走了一圈，猛地挺住

明镜你口口声声说匈奴未灭，却日日夜夜穿梭于汉奸走狗门下，我看你早有附逆为奸之意，卖国求荣之心!

明楼明楼幼承庭训，唯知精忠报国，岂敢附逆为奸!明楼若有半点卖国求荣之心，情愿死在姐姐枪口之下!

明镜好一个精忠报国!好一个不敢附逆为奸!

明镜居高临下地质问

明镜那么请问新任汪伪政府海关总署督察长、伪财政部首席财经顾问明楼先生，对于你的官阶头衔有什么新解释吗?你难道不知道阿影最是信任你这个大哥？你这样知不知道最是伤了阿影的心？

明楼表情很平静，他波澜不惊地说

明楼还不止这些，新任时局策进委员会兼特工总部委员会新会长、周佛海机要秘书!

明镜接着说。

明镜异常平静。

明楼说什么?

明楼反问。

明镜你不打算解释吗?

明镜问

明楼解释有用吗? 您都把话给我堵上了，我除了曲线救国，还真没第二句可说。

明镜见他平淡中透着耐人寻味的一抹笑意，她心中有了十足的把握，她背转身去伸手欲取祭台.上的马鞭，明楼见不是路，心想，火大了，烧了自己。于是立马开口

明楼大姐，凡事何必要一一点破呢?

明镜背对着他，嘴角暗自挂了一-丝自得

明镜我倒忘了，明大公子讲话，历来喜欢说半句，留半句。所谓点到即止。

她叫了他明大公子。明楼当即就有了警觉

“不可恋战”，否则，枉然自误。

明楼大姐，明楼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他想，话已说白了，还不能解脱吗?任谁也能听出弦外之音，话中之意了。

明镜好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分明就是 一条'变色龙'，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当着我，说，身在曹营心在汉。你当着周佛海，就会说，效忠新朝，努力国事。你当着汪曼春，你该说，只羡鸳鸯不羡仙。你要落到抗联手上，你会不会说，你来自抗日统一战线?

明镜有意无意带出最后一句话。

明楼真是知弟莫若姐。

明楼话音还未落，明镜回手刷地就是一鞭子，这一鞭来得太过迅猛，明楼猝不及防，手臂.上传来-阵剧痛，导致他瞬间全身绷紧，他的衣袖已有一道裂口撕开。

这一鞭打乱明楼的思路，他很快明白过来，自己无意中落入明镜的陷阱，她最后一句话别有深意，她在甄别自己姓“国”还是姓“共”。

明镜手一抬，嗖的一声收回马鞭，客气地说了一句

明镜明大公子，清醒了吗?

明楼也许三五年，也许七八年。”

明镜这么长的时间，给足了你改弦更张的机会。

她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你可以随时随地弃暗投明，以期来日。

明楼依姐姐之意呢?

明楼问。

明镜我倒有一个法子，可以立辨忠奸。

话终于引入正题了。

明楼姐姐请讲。

明镜我呢，打算后天飞香港。

明楼一愣 。

明镜一来呢，我有两笔款子要到香港的银行去转账。二来，明台一个小孩子在那里读书，又辛苦又没人照顾，我想去看看他。阿影已经回来了，就剩明台在外面，我始终不放心， 这三来...

明楼锐思锐觉，他知道，所有的铺垫都为这第三桩事而来。

明镜我要带两箱货出去。

明楼姐姐订的是法航的飞机吧。法航的飞机场在租界，您要带货很方便啊。

明镜问题是，我的货都被押在吴淞口

明楼心中霍然明亮，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冤。

明镜我需要两张从吴淞口出关的免检货物特别通行证。

明楼大姐，您早说啊，您求人办....明楼的话被明镜狠狠的一眼给瞪回去了，

明楼您什么时候要?

明镜我后天的飞机，你说，我什么时候要？

原来这才是明镜千方百计叫自己回家的真实目的，明楼想。

她需要他的权力去替她执行她的工作，明楼哑然失笑。

明镜的心火被明楼那会意的一-笑无形中扑灭了大半，她依旧绷着脸，

明镜你签还是不签?

自己还有得选吗?明楼想。

明楼那我回去替您拿通行证的文件。

明镜不用了。

明镜从桌子上拿了两张已经填好的海关免检货物特别通行证给明楼看。

明镜其实呢，我陆路、水路原是铺好的直路，可惜啊，我昨儿去取货的时候才知道，这堂堂海关总署签发的通行证作废了，理由是必须要有新任明楼长官的签名。你说说看，我们生意人，抢时间就是抢商机，商机要没了，我到哪儿哭去啊，明长官?

明楼真是被明镜“逼迫”得无话可说，她八方鸣镝、四海摇旗的折腾，就为了这一纸批文。当然，明楼也知道明镜另一层含意，所谓忠奸立辨。

明楼姐，您看，我还跪着呢，我站起来给您签。

明楼确是累了一天，借机伸展单膝，就此借力站起来。

明镜偏不买他的账，撂下脸来

明镜谁叫你站起来的?跪下。你做了这种汉奸'狗官'只配跪着签。”她顺手将两张通行文书扔到明楼面前。

面对明镜的强势，明楼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跪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帕克金笔，迅速签好两张特别通行证。他把通行证递给明镜，明镜伸手去接的瞬间，明楼问

明楼您能告诉我，这批货的去向吗?您是运往重庆呢，还是运往延安呢?

明镜淡淡一笑

明镜运往抗日前线

她啪的一声将两张通行证顺到手边。确认无误，明镜这才淡淡地说一-句

明镜起来吧

明楼颤颤站起，明镜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明镜阿影学业完成回家你这个当大哥的都不知道，等阿影休息好了，你这个当大哥的好好陪陪她。

明楼不敢跟明镜对上，只是答应。

明楼回卧室的路上，就看见穿着睡衣披着头发的明影

明楼阿影不是睡了？

明影淡定一笑

明影我猜，大哥哥是被大姐打了。为了避免大哥在外面有好妹妹而忘了我这个亲妹妹，我自然要在这里等着了。

明楼头疼，刚刚过了大姐那个劫，现在还有妹妹的劫在这儿。大姐是严厉，妹妹是自己从小养大的，真真是骂不得也说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