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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

时光之

七岁那年寒假 我被送到姑姑家 度过三年。

理由是 算命的说我克爸妈需要出去躲三年 而十分巧合的是爸爸 的确从我出生开始便开始了伤病之旅

我的姑姑是个传统的农村妇女 个子不高 身材瘦瘦的 腿脚有些不便 年近五十的她被岁月挂上了两缕银丝 晴空烈日给了她黝黑的皮肤 凌厉风霜也在上面垦出了许多沟壑

现在我回想起 只记得那时的她嘴脸永远向上扬起 永远不服输 也永远不认穷

穷能穷一辈子?这是她常和邻居三奶奶摊煎饼时最常说的一句话

我平日里最愿意跟在姑姑的屁股后面 她烧火我拉风箱 她喂猪我拿饲料 她睡觉也搂着我 也会给我讲神鬼故事 睡在床尾的姑父总是打断我们 说姑姑讲的不对 然后他们睡前大吵一架 而我躲在暖暖的被窝里咯咯咯的傻笑 真甜

说到姑父 他的脸面方方正正的 但是很凶一脸横肉 油腻腻的 唯独看到我时展露笑颜 肉挤到一堆 眼睛迷成了一道缝 看起来滑稽极了 他最爱突然抱起我用胡渣蹭我的脸 而我总是满脸抗拒的把他推开

姑父年轻时是个二级厨师 烧的一手好菜 十里八乡红白喜事都请他去掌勺 他也十分乐中此事

姑父嗜酒嗜烟如命 一天八两酒两包烟 是日常标配 但也会隔三差五趁着姑姑外出偷偷过顶配的生活 只是被姑姑抓包时一脸委屈 好像自己才是最吃亏的那一个

在北方的冬天庄稼人是没有收入的 姑父便召集三五好友 杀猪宰羊来卖 以此补贴家用

杀猪宰羊时是我也最快乐的时光

姑父他们白天睡觉 晚上十二点多起来杀猪 五点钟时就已经全部分好了 到中午时便都会卖光

姑父会照常留下一些肉和下水来 晚上庆祝

我最喜爱吃猪尾巴 每一头猪猪的尾巴都是专属于我 姑父会用心烧制 吃在嘴里 暖在心里 驱散冬日的苦寒

酒足饭饱之后他们开始算账分钱 我和发明叔的小女儿就眼巴巴站在旁边 每当还剩下几个钢镚儿时便便宜了我俩

小时候拿着钱第一时间就会去买鞭炮 捣蛋的炸发明叔家的鸡 吓得那鸡久久不能安睡 时刻提防我俩 那时候真的是快乐极了 (后来听说发明叔家的小女儿16岁的时候失踪了 发明叔自责不已 发明婶子也搬到大女儿家不再回家 )

杀猪后的第二天 姑父会早早的起床炖上一大锅的骨头 而我也会默契的在炖好的时候起床 姑父看着新闻联播喝着酒 我守着一盆大骨头较劲

我此刻多想画面就停留在那一刻 时间也不在流动 好好陪姑父看会电视 闻闻他身上淡淡的酒香味

可是快乐的时间总是那么快 我三年期满需要回自己的家了

只记得那天是大年三十 按照习俗姑姑领着我从村里挨家挨户要吃食 要够百家饭然后装到一个竹筐里 和姑父一起把送我回家

也正是送我回家的那一年 姑父突然病倒了 一座倔强的大山坍塌了 不明原因的街坊邻里都说这是杀猪的报应 农村对这些牛鬼蛇神的事情充满了畏惧

爸爸带着姑父去医院检查 医生说是胃溃疡 不喝酒抽烟就好了 开了点药 爸爸不放心随后又带姑父去中医世家的大爷爷家看看 大爷爷说可以用中药调 但是千万不能再喝酒了 (今年过年和爸爸聊起姑父的病 爸爸说当时看完病他还偷偷回到大爷爷家仔细询问姑父的病情 听到无碍才放下心 又给姑父陆续拿去了800副中药)

当时我正在外地上学 听到这个消息 我原以为事情会越来越好 还想着寒假去尝尝姑父的手艺有没有下降 没有想到的是姑父的病情稍有好转自己便控制不住偷偷喝酒

我知道后去劝过多次 也斥责他 可是他总是摆出自己12岁就开始抽烟喝酒的黑历史说自己成了瘾戒不了 姑姑也拗不过他 便任由他喝 抽

如此便又过了三年 姑父终究还是瘫在了病床上 食管癌 胃癌 酒精中毒性肌肉萎缩

我去医院看望他 他已经不再魁梧 方正的脸已经瘦的只剩皮挂在脸框 蜷缩着身子 无法进食每天只能靠胃管送小米油 打着营养针维持

看着他这样我心里五味杂陈难受的很 眼里有泪却又不敢流下来 怕他骂我没出息

临走时姑姑说 我不指望你姑父还能起来挣钱 我想让他陪着我 他就算瘫在床上我也是心里有依靠 腰杆也挺的直

之后我便常去看望姑父 陪他说话 看电视 讲笑话逗他开心 只是他会常常自己睡着

直到2019年6月19日我前脚刚走 姑父便坚持不住了 我后悔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 哪怕贪那一口茶水

丧事过后我去姑姑家陪姑姑 姑姑的头发更白了 背影也佝偻起来 坚定的眼神变得空荡 一直上扬的嘴角也提不起来 嘴唇仿佛遭受了十年大旱 干涸 枯槁

我在客厅守着姑父的遗像 给他点上烟 悄悄的说了一晚上的话 仿佛要把这些年我们爷俩少说的没说的都补上

姑父

愿天堂的酒没有那么灼热

愿天堂的烟有七彩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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