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我

“往山顶开!”

警方安排了车，艾梭坐在后座，周子舒坐在驾驶位，温客行坐在副驾驶拿枪指着他。

周子舒深深看了温客行一眼，他却面无表情地又把枪向前指了几分，沉着声说:“听艾梭先生的，开车!往山顶开!”

周子舒直视前方发动了引擎，手臂上青筋鼓起，眸间看不出情绪，牙齿却不自觉咬紧了。

通往山顶的盘山公路位置险要，周子舒车开得飞快，好几处车胎堪堪沿着悬崖边缘转弯，几乎要磨出了电火花，在离心力的作用下，温客行揽住了周子舒偏离座位的肩膀，紧紧按着周子舒的肩头说:“开慢点!你想死我们还不想! ”

如果周子舒此时此刻没被满腔的失望和背叛吞噬的话，应该能感觉到温客行从指尖传来的轻微颤抖。

后座，艾梭也发话了，“这位警官，别耍花样，如果你想开快车让我们车毁人亡的话，陪葬的将是你们整支警队。”

周子舒惊愕地看了一眼后视镜，艾梭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到我手里的这串念珠了吗?”艾梭轻笑了一下，“我在每个手下的衣服里都缝上了微型炸弹，一颗珠子连接着一件衣服里的爆破装置只要我捏碎其中一颗珠子， 就会有一个人自爆，当然，押送他们的警察也不能幸免!”

周子舒回想到温客行挟持他的时候，艾梭好像有意捏碎念珠，难道温客行早就料到艾梭有后手，怕他有危险才出此下策?

可是此时此刻抵在他腰间的枪口却是那么冰冷。

他现在简直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温客行跟在艾梭身边这些年，甚至还做到这么高的职位，是不是早就反水了?

可是他却下意识地不愿相信这个可能性。

一刻钟后，越野车抵达山顶，浮玉山总高度五百多米，从山顶向下看，高楼大厦都变成了拼图般大小。

下了车，艾梭通过手表上的指南针确定方位，眼睛向西南处的天空眺望。

车是艾梭他们队伍的越野车，艾梭绕到后备箱，拿出一支信号弹，走到温客行面前说:“去把这支信号弹放出去，我跟这位警官有话说。”温客行犹豫了一下，才把抵在周子舒腰间的枪拿开，拿起信号弹向艾梭指定的方向走去。

“警官，你觉得加陵这个人怎么样?”面对面站在山顶处，寒风吹在脸上像刀锋，但艾梭说话的语气和风细雨，倒像在谈心。

冷不丁被问这个问题，周子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几秒钟后才缓缓吐出两个字:“忠诚。”

“确实忠诚....就是不知道这份忠诚，到底是对我，还是....”

艾梭一句话没说完，眼神瞬间变了温度，突然闪电般转身钳制住了周子舒，虎口卡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远处温客行霎时间刹住了扣动扳机的手。

“如果不想这位警官死的话，就放下枪。"艾梭窜到周子舒身后的同时，也躲过了温客行即将穿透他后背的冷枪。

温客行抿起嘴唇，蹲下身一声不吭地把枪放在了杂草丛生的岩石上 。

“是不是好奇我怎么知道的?”艾梭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加陵...或者我应该叫你卧底先生。”

温客行静默地看着他没出声，艾梭接着说:“是因为这位警官的一句话，我才恍然大悟，你身上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

“我曾经以为我已经忘记那个人了，但没想到只要一提起他的名字，那种隐藏在记忆深处的恐惧感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冒出来，一个已经被警察队伍抛弃的人，一个以贩养吸的毒贩，竟然为了那点莫须有的正义差点将我一枪爆头，就算杀了他分尸又怎么样，也不足以解我的恨!”

温客行看他的目光如冰凌，几乎要把他的太阳穴刺穿。

艾梭却浑然不觉，他轻轻笑了一下，语气百分百地笃定:“你是温如玉的儿子，对吧?”

周子舒霎时间睁大了眼睛，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喉结被艾梭卡得死死的，脸颊憋的通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放了他。”温客行没回答他的话，他隐着情绪，说话的声音带了些嘶哑，重复道:“你放了他，我帮你放信号弹，我护送你离开。”

谁知艾梭却像听了什么笑话似的，肆意的笑声回响在山涧里，“在我身边忍辱负重了三年，你不是就为了等这一天吗，你护送我离开?杀我还来不及吧?”

温客行没跟他辩驳，伸手旋开了信号弹的底盖，拉环一拉，信号弹便在天空中炸开了花。艾梭有些错愕，他没想到温客行会如此容易就妥协。

温客行扔掉信号弹的空壳，沉着声音对艾梭说:“你手松开点，别抓那么紧，他是市.局刑侦支队队长，正.处.级.干.部，憋死他的话，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中国警方都不会放过你的。”艾梭显然没被他唬住，虎口处又加了几分力，挑衅似的地说:“你把自己的右臂打折，我就让他好好喘气。”

他本来只是随便说说，却没想到他话音将落，只听卡巴一声，骨头脱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他抬眼一看，温客行的右臂软绵绵地垂在了身侧，额头上冷汗涔涔。

艾梭这人说话也算点数，擒着周子舒脖颈的手果真松了些，新鲜的空气刚一涌入喉间，周子舒就抓住机会嘶哑着嗓子喊:“温客行，你别管我拿起枪杀了他!”

且不说温客行左手枪法准头比右手差了许多，现在艾梭被周子舒的身体挡得严严实实的，就算他准头再好，一枪下去也很有可能会伤到周子舒。

艾梭被周子舒这句话惹恼了，本想教训一下他，就在此时，天空中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艾梭眼睛一亮，救援他的人来了!

然而，就在艾梭晃神的那0.01秒，温客行突然一个箭步上前，一掌切在他钳制着周子舒的手肘关节处，艾梭吃痛松手，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温客行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念珠，丢在了地上，推着他的身体就飞快地向不远处的悬崖疾驰而去!

谁知艾梭一脚踩空之前，恰巧就抓住了温客行脱臼的右臂，眨眼间就要拽着他跌进悬崖!

温客行在半空中一脚把艾梭踢了下去，可自己的身体也将疾速坠落。

就这样吧，就这样结束吧。

温客行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最后定格在那个夏日，他第一次在监狱门口看到周子舒时的情景。

或许从那时候开始， 他就原谅自己的爸爸了吧。

怎么都是一死，有人为信念，有人为复仇，有人为光明。

而他，是为了那个带给自己短暂光明的人。

他闭上了眼睛，却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坠落的身体!

那人手劲极大，甚至还在微微颤抖着，他昂首一看，是周子舒。

他左手抓着尖利的石壁，半个身体悬在崖边，手指缝里磨出了血，右手死死抓着温客行，只手承载了两个人的重量!

“阿絮， 放手吧...温客行眼睛通红， 低吼道:“别管我了，放手吧，你撑不住的!”

岩石的棱角刺进手心，周子舒却浑然不觉，他咬着牙，颤抖着说了两个字:“不放。”

温客行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短促的笑容，“阿絮，告诉你一个秘密....这八年以来，我每夜都被噩梦折磨，我早就不想活了...你放开我好吗，就....就当成全我。”

“不行!”周子舒手臂，上的肌肉几乎要炸开，说话的声音却坚定又温柔:“我要你以后为了我，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