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况天佑的决定

而马小玲，趁着月色，驱车去了每次不开心她都会去的那个海边，那个有她和毛忧共同美好回忆的海边。仿佛只有在那，她才能完全放松下来，可以不用理会世俗的一切，不用理会马家的责任、马家的一切，只做简简单单的马小玲。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是我们马家世代追杀的僵尸。死僵尸，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趴在车门上，望着海面，马小玲无意识的低语着。

　　海风吹打着海面，送来习习凉风。

　　五月份的香港，天气不冷也不算太热，马小玲就在这么舒适的温度下沉沉睡去了。

　　睡梦中，有人飘坐在半空中，望着熟睡中的马小玲，用手轻抚她的脸颊，却毫无意外的穿过她的脸颊。只听那人低叹道:“我可怜的小玲，姑婆知道你很辛苦，但你必须独自面对以后的艰难险阻。”声音中含着怜爱之意，却隐隐又透出一种不得不逼着自己狠下心来的感觉。

　　轻轻的触碰惊醒了马小玲，她坐直身子，仰起头，丝毫不惊慌，对着盘坐着漂浮在空中的人叫道:“丹娜姑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几年前去世的驱魔龙族马氏一家第三十九代传人马丹娜。原本她几年前就该入轮回转世投胎的，却因舍不得尚在人世的侄孙女马小玲，一来，是怕她不守家规，随随便便为个臭男人流下了那一滴宝贵的眼泪；二来，是和她的身份有关。

　　本来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她的，却没想到小玲竟然什么都知道了，还在梦里逼问她。不得已，她只得把那块由马家先祖马灵儿，也就是小玲的前世亲手所写、记载着马家无泪诅咒的根源的札记交给她。

　　那一刻，她才发现，原来她的小玲真的很坚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坚强，坚强的令人心疼。她还记得她亲手烧掉那份札记时的神情——平静，绝对的平静，平静的吓人。然后她跟她说:“最近一段时间不想再见到你，别来烦我。”

　　马小玲又看了眼有些神游天外的马丹娜，靠在后座，眼神飘忽的望向远方:“不是说最近都不想再见到你吗，又来找我干什么？”

　　马丹娜被她的声音拉回思绪，甩掉脑中的记忆，朝她嘿嘿一笑：“我看你睡着了，就进来看看你喽。”

　　马小玲想都没想就驳回去:“是想看我有没有不守家规，为男人流眼泪吧。”

　　“姑婆知道小玲你乖，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马小玲却痴痴道:“可我真的很想哭啊。从小到大，无论什么时候，哪怕是你去世，我都要拼命忍着眼泪，不让它流下来，只因为你说过，一旦流泪，就会失去所有法力，变成一个普通人，不能再捉鬼捉僵尸。可是姑婆，做个普通人有什么不好？姑婆，我真的情愿做个普通人，也不愿再做马家的人。”

　　马丹娜无奈长叹一声，小玲所说的一切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只是，既然已经投胎做了马家的女人，就早已经没得选择了:“可我们早就已经没得选择了，一天是马家的人，就一世都是马家的人。只是，我可怜的小玲却要做两世马家的人。”

　　往事一幕幕从眼前闪过……

　　马小玲扬起头，紧抿着唇，眼眶红红的，她却愣是没让眼泪掉下来:“姑婆，我真的好想抱着你哭一场。”

　　“姑婆也想借个肩膀给你，让你大哭一场，哭尽心中所有的委屈，伤心和难过。可鬼让我们是马家的女人呢，这些注定……”

　　马丹娜别过脸，不愿再看马小玲那张泫然欲泣，却又拼命咬着下唇把眼泪往肚子里咽的脸，因为她怕她会哭出来，引得小玲落泪。她死了，可以哭，但小玲，绝不可以。

　　“但是小玲，你要记住，努力消灭僵尸王将臣，只有他死了你才可以做回一个普通人，找一个男人，跟他结婚生子，共度一生。”

　　马小玲收拾心情，郑重点头:“我知道，也一直记得。但是姑婆，将臣每隔百年才会出现一次，我怕我还没等他出现，收伏他那一天就已经变成一堆白骨，长埋黄土之下了。”

　　“呸呸呸！大吉大利，童言无忌。”马丹娜连呸三声，“就没见过你这么急着死的，就算要死，也要杀了将臣，嫁了人再死，那样起码，我们马家几十代女人里也算有人嫁出去了。”

　　马小玲一愣，嫁人？她恐怕早就没有机会了吧！平安绳还没有送出去，却发现对方僵尸的身份，真不知道是她不幸，还是他没那个福分，或者说，是老天爷故意玩他们。勉强笑了笑，她道：“嫁出去？丹娜姑婆，我看是你想嫁人了吧。”

　　“好啊，你个死丫头，连姑婆的玩笑都敢开。”

　　“我可是说真的。”

　　“随你怎么说啦。”

　　马丹娜虚拍了她一下，也看得出来她在强颜欢笑。灵体在空中飘来飘去，最后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朝她挥挥手，身影一闪即消失不见。

　　马小玲望着马丹娜消失的地方，头轻轻靠在了车座上，任现实发生任何事，都再与她无关。

　　——

　　况天佑接到况复生，再赶到何应求的游戏厅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那时，何应求早已入睡，倒是一群还没投胎的鬼正在进行『街机争霸大赛』。

　　正门进不去，却难不倒况家两兄弟，使了点异能就轻松来到了何应求的卧室外。很小心的避开来来往往的鬼，况复生重重扣响了卧室的门。

　　像是知道来的是谁，里面很快传来回应声:“睡觉呢，别烦我，有事明天再来。”

　　况复生完全不理，改敲门为拍门，“求叔，别睡了，再睡就闹出人命了。”

　　鞋子趿拉着地面，发出重重的摩擦声，一身睡衣的何应求打着哈欠开了卧室门，让出一个空，让况天佑和况复生进来：“发生了什么事，什么闹出人命？”

　　不给况天佑开口的机会，况复生已抢先一步，霹雳吧啦一通，把况天佑路上跟他说的全都告诉了何应求，最后还不忘问他:“求叔，小玲姐姐会不会收了我们？”

　　何应求摸着下巴，故意夸大:“收不收我不敢肯定，不过她到现在都没动手，说明事情还有转机。但是，小玲她这么恨僵尸，恨他们毁了她的幸福，恨不得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也说不定她是在准备随时给你们致命一击。”

　　况天佑回想起当时马小玲的神情，根本没有恨，有的反而是震惊和不敢相信。他下意识的出口反驳何应求:“不可能，她不是那样的人。”

　　难得！

　　何应求笑的很欣慰，指着况天佑手中的行李，对上他的目光:“既然你那么肯定她不是那样的人，那还来找我干什么？”

　　况天佑一时哽住，隔了许久才说话：“因为我不敢保证马小玲她真的不会是第二个马丹娜。当年我和复生被将臣所咬，不但要承受吸血为生的痛苦，还要时时躲避马家后人的追杀。这点我想你该比我更清楚。马丹娜临终时也一再嘱咐你和马小玲一定要找到我和复生，消灭我们，防止我们害人。我知道你不会动手，但谁又能保证马小玲她不会呢？为了复生，我冒不起这个险。”

　　何应求低叹一声:“那你想怎么样？”

　　“我决定离开嘉嘉大厦，避开马小玲，永远不再见她。”

　　这是他想了很久的结果，既然不能被她找到，倒不如自此避开，不再见她，只在暗中守护。或许这样，对大家而言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大哥佑，”况复生在一旁拉他的袖子，“真的要这么做么？”

　　“是。”况天佑低下头，揉了揉况复生短短的发，蹲下，与他平视:“复生，等到有一天，我找到那个人，将你变成普通人，我会再去找马小玲，和她了结我们之间一切的恩恩怨怨。可是，如果到马小玲快死的那天我都找不到那个人将你变回普通人，复生，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知道吗？”

　　“那你呢大哥佑？”

　　“我会去找马小玲，让她收了我。”

　　有人告诉他，那个关于将军和巫女的故事，不单是属于她的，也是属于他的。所以今生，她依旧是斩妖除魔的天师，而他就成了僵尸，成了她最想消灭的人。如果命中注定他要死在她手上，还她一命，那他认了。

　　“复生，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况复生别过头，不再看他，纵然心中不舍，可他最后还是郑重的点头，“你放心大哥佑，即使你不在了，我也一定会找到那个姐姐，让她把我变回人，然后娶妻生子，平凡的过一生。”

　　何应求看着紧紧相拥的况家两兄弟，知道所有的一切已成定局，不会再有改变。只是小玲，可怜了那个苦命的孩子。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而明天，依旧是未知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