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继国缘一强行塞回箱子里的我愤怒地用指甲抓挠着木板,可怜的木板在锐利的鬼爪之下发出一阵阵脆弱的呻吟,当然,继国缘一并不理会这种无聊的威胁。
走了一会儿,一块被钉在树干上的木牌映入了继国缘一的眼帘,透过晨间的薄雾,几块相同的木板映入了继国缘一那双红色的眸子。
这些木板似乎是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很干净,没有一丝灰尘,就连板面上的指示标志都是新的。
“有人在引我们过去。”
我皱着眉,恶狠狠地骂道。
“别用“我们”这个词,我和你才不是一伙的,混蛋!”
趁着继国缘一在寻找指示牌的尽头的这一段时间内,我也没有闲着,开始从其他鬼的记忆里查询关于“下弦之四——零余子”的所有信息,最终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零余子是因为一场意外变成鬼的,而这个罪魁祸首的罪名不出意外的落在了童磨的身上。
零余子,本来是一个被童磨捉去当宵夜的可怜孩子,但是,没想到,就在童磨咬开她的气管的时候,一柄日轮刀砍断了他的手臂,致使一滴鬼血落入了零余子的体内。
由于我将造鬼的权利全权交给了上弦,所以零余子不出所料地被转化成了鬼。
嗯?你问我为什么上弦不大肆制造鬼?
因为我给每一只上弦的鬼血数量是有限的,而且,鬼血越少,他们的力量就越弱,就算是努力勤奋的鬼,也会受到这一定律的影响。
至此,这一只弱小的鬼就诞生了!
可是!
凭她弱小的力量,她是怎么当上下弦的呢?
【“啊——!这是什么世纪迷题!?我的脑细胞要死光光了!”】
跟着指示牌走了一上午的继国缘一终于在午餐前找到了那些指示牌的终点——一家客栈。
提步走进这家开在荒山野岭的客栈,继国缘一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日轮刀的刀柄。
刚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正中坐在一张木质的方桌边挥笔疾书的中年男子,他的面前摆放着五六个华贵的锦囊,见到有人进来,他直接愣在了原地。
最终,还是一个从院子里走出来的中年女人先开了口。
“小虔!有客人来了,快来帮忙!”
房间里,一个男孩低沉沙哑,又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传来。
“哦。”
见状,中年男人笑着,将桌子上格格不入的锦囊全部收进了他的袖子里,向那名女子使了一个眼色,随即对着继国缘一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笑容。
“我去为客人准备食物,你们先聊。”
中年女子笑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和服,看着我从继国缘一背上的箱子里跳了出来,没有露出一丝惊讶或疑惑的表情,那双黑色的眸子里透露出来的情绪反而是惊喜。
“客人是从哪里来的?”
继国缘一拉着我的胳膊,毫不犹豫地坐在了那张方桌边。
“后山。”
“要去哪里?”
“……”
见继国缘一不回话,我皱了皱眉头,立即回答道。
“往去处去。”
老板娘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点了点头。
我摆出一副玩味的表情看着眼前这个用粉把自己的脸涂的煞白煞白的中年女人,揶揄道。
“诶?我说,老板娘,您这么漂亮,还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开旅店,这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闻言,老板娘瞬间乐开了花,一边笑,一边说道。
“啊呀……客人过奖了,没有什么不妥的,毕竟,我家那位可是很厉害的!”
我笑着回应了一句,红色的眸子盯着眼前的女人,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哦~”
继国缘一察觉到了眼前这个少年的情绪,虽然搞不懂少年为什么会有这么巨大的反应,但仍旧保持着武士特有的沉默,静观其变。
“小虔,端壶茶水而已,怎么那么慢?”
男孩低着头,用力到发白的手指攥着茶壶的壶柄,一双黑色的眼睛时不时地就往继国缘一身上飘,眼里浮动着难以名状的情绪。
是杀意。
“客人慢用。”
待老板娘离开后,我轻哼一声,转过头,看着继国缘一手中端着的茶杯,伸出手按住了杯口,命令道。
“别喝。”
继国缘一不解地歪了歪脑袋,还没等他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
“等会装睡,别反抗,我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等……为……”
“嘘——来人了。”
我一把将继国缘一按在了桌子上,自己顺势也倒在了桌子上。
过了好久,一阵突兀的门响突然响起,紧接着就是一个女子冰冷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之中。
“就是他们?”
是刚才的那个老板娘。
“是!是他们!就是他们杀了姐姐!”
小男孩哽咽的声音刺破了我们两个人的耳膜,继国缘一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他更加迷茫了。
紧接着传来的,是一个男子粗狂的怒吼声。
“哪来的混蛋敢挡老子的财路!?”
不为自己女儿的死发怒,反而是为了自己的财路?这是什么奇葩家长啊!?这个社会到底怎么了?
一阵金属的碰撞声就出现在了我的耳边,我眯着眼睛去看,只见那男人拿走了继国缘一摆在自己身边的日轮刀,又一声清脆的金钱碰撞声,继国缘一的腰包就进了男人的口袋。
末了,那男人还啐了一口唾沫。
“哪里来的穷鬼?才这么一点钱!?”
又是一阵金属的摩擦声,是我最熟悉不过的日轮刀出鞘的声音,凌厉的破空声随即传来,但继国缘一还保持着趴倒的姿势,没有一丝顾虑。
【“我去!?心理素质强过头了吧!”】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
“旦那,你先别动手,那个少年就是那种吃人的鬼。”
闻言,那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道。
“真是……意外之喜啊~”
“那他身边的家伙怎么处理?”
“把他们都关到地窖里去,关上十天半个月的,到时候,身为人类的这个家伙就会被鬼吃得一干二净,而这只鬼,也就可以成为我们处理尸体的工具。”
闻言,沉默了许久的少年终于发声了,裹挟着浓重哀戚的童音响起,却道出了一个无比冰冷的事实。
“那姐姐呢!?我们为什么不给她报仇!?”
男人轻蔑地哼了一声,怒道。
“鬼叫什么?她是鬼!她才不是你姐!”
男孩愣住了。
“那你们之前对姐姐所说的,所做的,都是为了……”
男人暴躁的声音再次响起,宛若一道炸雷,落在了我们的耳膜之中。
“你再多说一句话,把你也一起关进地窖里!”
“……母亲大人……父亲大人……?”
差不多弄清楚了前因后果的我轻笑一声,一边从桌子上爬了起来,一边为他们鼓掌称赞。
“真是……一出好戏啊~借刀杀人都被你们玩明白了啊~”
老板娘惊慌失措地躲到了男人身后。
“怎么回事!?”
“喂,别装了,戏都听完了,我们也该活动活动了。”
闻言继国缘一也坐了起来,但是,那一双好看的红色眸子里除了不可压抑的悲愤以外,还有一种,是面对作恶的人类的无措。
他不能像对待恶鬼一样,用日轮刀砍断他们的脖颈,结束他们罪恶的一生,因为……他们是人。
我看着束手无策的继国缘一,又看着已经拔出来日轮刀的男人,轻笑一声,暗中施下了血鬼术。
“血鬼术·镜像”
就在男人怒吼一声准备用日轮刀乱刀砍死我们的时候,一只苍白的手突然附上了少年的肩膀。
咔嚓——!
一声骨头错位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只有呼吸的空间,就在这对夫妻眼前,那个身为鬼的少年双腿一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少年倒下后,一个女孩嗔怒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父亲大人,你为什么要说这么伤人的话?”
“母亲大人你为什么不救救我呢?”
“为什么这么恐惧?你们哄骗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模样呀~”
空灵的女声,连珠炮似的提问,地上躺着的被扭断脖子的少年的尸体……让这个原本阳光明媚的客栈一瞬间就铺满了恐惧。
男人颤抖的声音传入了继国缘一的耳膜,继国缘一转头去看,只见那个被自己斩首了的鬼正安然无恙地站在哪里。
“零……零余子?”
见到眼前的人,少年瞬间来了精神,一个猛扑,想要扑进“零余子”的怀里,就算她的怀抱冰冷,可是,她仍是他的姐姐。
“姐姐!”
令男孩没想到的是,自己的手却毫无阻拦地穿透了眼前女孩的身体,他一次次地伸出手,却又一次次的落空,他一次次地拥抱,却抱得满怀空气。
是啊,姐姐她已经死了。
那现在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一场梦吗?
“姐姐——!”
如果这是一场梦,我宁愿永不清醒……
“零余子”伸出手抱着自己的胳膊,整个身体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好冷啊,我好冷……地狱好冷,我不想回去,不如……就让我一直待在大家身边吧?”
闻言,中年女子崩溃暴怒的声音突然响起。
“滚开!滚开!你不要过来!”
低下头,沉吟片刻,“零余子”随即露出了一个微笑。
“既然不让我留下来,那我们一起走吧?”
这一句话,让夫妻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你在……说什么鬼话!?”
一瞬间,“零余子”的脸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败,额角开裂,腐败多时的脑袋从脖颈上滚落下来,而那道切口平整光滑,像是被人用刀砍断的一样。
“他们都说,他们一直留在地狱里就是在等死亡将你带到他们身边……然后,他们要亲手完成复仇,就像……这样……”
“啊——!”
【“怎么这么不经吓?啧,这可是我想了好久的戏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