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一场春雨,廊下的灯笼更显明亮了些,衬得入夜后的庭院空荡又寂静,连风声都歇了。
唯有一道软糯的嗓音接连着一道轻柔低沉的男子声音,时不时的从窗户的缝隙里传出来。
韩熠公子,这一句是什么意思啊?
裴恒“颜巷陋,阮途穷”,此颜意指孔子一徒,名颜回……
烛光袅袅,垂下的帘帐,只一层如雾朦胧的薄纱,透出了男子斜倚在床榻上的优雅身姿,略衬得娇小些的少年也侧着身子,只瞧虚影,少年仿佛倚在了男子肩头。
韩熠盖着薄被,略歪着斜躺下的身子倚在裴恒身侧,一双黑眸专注的瞧着裴恒手里由她手抄的一份《声律启蒙》,本就不算宽敞的榻上,两人只能连袂而卧,任韩熠再留意分寸,也只小心隔开了一指宽的距离。
余光偷偷瞄一眼认真解答的男子,两蹙玄眉,眉角锋利,眉棱骨微微隆起,男子半垂的双眸微陷在眼窝里,看不清神色。清瘦得过分的脸庞棱角分明,如刀削一般,可这看似嶙峋的骨相,偏生了双冷清的眸子,威严与脆弱并济,原是能生出如此惑人的皮囊。
美色当前,韩熠看得入迷,不由心中感慨,若当时教她习文识字的夫子是裴恒这模样,说不定她也不会那么重武轻文,虽然天资聪颖是一回事,但情之所钟却是另一回事。
裴恒阿熠,可听懂了?
被身边人一唤,韩熠不动声色的收回心思,乖巧的点了点头。
韩熠懂了。
裴恒那今日便先学到此处吧。
瞥了眼床榻前的烛台,裴恒将手中的书籍轻合上。
裴恒时候不早了,阿熠现在可有困意了?
本就是见少年不显睡意,裴恒才起了心思再为少年解惑一二,可识文断字不急于一时,更何况少年学的已经很快了,比非墨学的都快,只是这字还是得多练一练。
接过男子手中的书,小心抚平,放在了床榻边,韩熠此时还不想入睡,却不得不装出一副乖巧模样附和裴恒。
韩熠时候确实不早了,阿熠去将烛火熄了,便随公子歇下。
同榻几日,韩熠就警惕了几日,幸好她手上的伤不重,否则还不知要煎熬几日。
小少年缓缓从榻上爬下去,一一将屋里的烛火全灭了,才又钻回了温暖的被窝。
床帏垂下,黑暗之中,并肩平躺在榻上的二人,两双眼睛都静静地注视着床榻的顶架,听着身侧平稳的呼吸声,心中各有所思。
裴恒阿熠,睡了吗?
闻声,韩熠略一蹙眉,裴恒怎的还没睡?小幅度的扭动身子,韩熠侧过身面向了裴恒的方向,疑惑回道。
韩熠还未,公子有何事要吩咐么?
裴恒不是,只是突然想到一事。
裴恒一向不关心那些流言蜚语,只是这局中人就在他枕边,长夜无眠,不禁多此关心一问。
裴恒阿熠,你可曾想过将来的妻主是何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