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乾景

茶水间进来了人，一一跟他俩打了招呼，站着等接热水。

吴磊垂着眼睑盯着赵乾景的鞋尖儿，空气里的沉默算得上有些诡异。

水还没跳到烧开的指示灯上，同事就急吼吼的去接，赵乾景还搭话说这还没开呢，同事一边拧紧杯盖一边干笑可以了可以了，然后小跑出去，顺手给关了门。

吴磊杯子里已经空了，也过去接了杯水，赵乾景就看着他的动作，被头顶灯照的眼睛有些酸的半眯起来。

吴磊我就说这些，想休假也得办手续，等会儿回。来先把该干完的干完再说

端着水吴磊往外走，擦肩的同时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赵乾景的，

吴磊还长不大吗？

说完就出去了。

赵乾景一个人站了挺久，感觉到手里的咖啡不烫了才仰头几口给喝完，他咂么着嘴里的苦味儿，琢磨刚才吴磊是把多烫的水往肚子里灌。

脾气突然就上来了，攥着纸杯“啪”一声扔出去打在置物柜的门上，又弹到地上打了个滚。

赵乾景心里有火，但也没地方发，这么做完又觉得太幼稚了。

他又站了会儿，走过去俯身捡起杯子，抽了纸把溅在地上的咖啡渍擦干净，然后走了出去。

这事过去前后没几天，眼见到了过年。

吴磊家在上海，所以没给自己提前放假，赶活赶到三十儿下午，开车去了趟超市，零零碎碎的东西塞了一后备箱，出来坐上车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吴磊喂，妈，我再一个多小时到，要顺路捎什么吗?

对着电话嗯了几声，单手拉过安全带，往卡扣里插了几次才别好，

吴磊行知道了，那先挂了。

把手机锁屏刚往副驾上一扔，微信提示音“叮叮”响了好几声。

吴磊又伸胳膊把手机捞过来看了眼，是群消息。

边江发了张年夜饭的照片。

夏磊：这么早就弄好了。

赵路：我打飞机过去蹭饭还来得及吗？

吴磊轻轻笑了声，按着键发了条语音：

吴磊这是馋我呢边哥?

夏磊跟了条语音过来：

夏磊磊磊啊，在家了?

吴磊：

吴磊刚加完班，才往回走。

紧跟着又发了句

吴磊哥哥们新年好啊。

阿杰冒出来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包。

赵路：劳模啊！

吴磊身子往后靠，低头窝在驾驶座上又跟着唠了几句才退出群聊界面，握着手机的手往方向盘上一搭，想了下又点开微信，拇指停在赵乾景的头像上顿了顿。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但又想说点什么。

吴磊浅浅的咬着上唇，锁上手机放在旁边，踩下油门打了把方向把车开了出去。

晚上十点多吃完年夜饭，一边喝着黄芪粥，吴磊一边念叨：

吴磊妈我真吃不下了，饭前拿给我不行吗?

吴磊母亲是位医生，对吴磊这种过度消耗自己的工作方式很难认同，但是说又不听，所以但凡能逮着他回家一趟就给熬些药粥盯着他喝

吴磊母亲多少喝点儿，我看你脸色都不好。

吴磊垂着眼皮拿勺子在粥碗里来回搅，磕的碗

沿儿叮叮当当的响。

吴磊母亲行了行了，碗给我吧。

看不过眼的从他手里接过去，屈着指节在吴磊额头一敲。

吴磊是真的饱了。

吴磊笑着也站起来，挽了下他妈胳膊，然后往厨房走，

吴磊我洗碗，你们先看电视。

收拾完厨房出来嘴里又叼着半拉苹果，瞧见他妈刚挂了电话，顺嘴问道：

吴磊谁啊？

吴磊母亲小赵，打电话给我跟你爸拜年呢。

吴磊“啊”了下，没反应上来，站在厨房门口把苹果吃完，回手把苹果核扔厨房垃圾桶里才

又开口：

吴磊说什么了？

吴磊母亲我问他回老家了吗，他说今年一个人在上海过年。我还叫他过来呢，唉……

吴磊愣住了。

他突然想起来，从前俩人刚好上的时候，赵乾景带吴磊过年回了趟陕西，在返程的飞机上，赵乾景偏头冲他笑，连眼角的笑纹都带着丝明朗

赵乾景毛毛老师，以后过年都要搁一地儿过，你可不能甩了我单过啊。

吴磊当时也笑道

吴磊那你别太烦人，我考虑考虑。

吴磊后半程都没怎么说话，跟爸妈坐在客厅看着春晚。手机在卧室里充电一直没拿出来，能听见时不时响起的消息提示音。

还差五分钟0点的时候吴磊起身说进房取个手机。

进了卧室没开灯，反手把门轻合上。他走到靠窗那边的床角坐下，拔了手机握在手里，望着窗外通明的灯火出神。

他其实还想到了点别的。比如去年年夜，他因为工作原因去了外地。赵乾景给他发消息，简单的寒暄和问候之外，还有句：新年快乐毛毛老师，一个人好无聊啊。

吴磊坐在那儿，两手撑着大腿弯下腰突然急促的喘起来，他把自己蜷着，手指紧紧抠着裤缝，因为下颌过于用力紧绷扯的耳道里神经痛。

他听见外面电视里主持人的倒计时声，于是把抵着膝盖的头抬起，打开微信，往下找了好久才翻到赵乾景，点了进去。

吴磊新年快乐，乾景。

编辑，发送。吴磊就着姿势侧躺下去，盯着屏幕直到变暗，又按亮，重复了好多次。

直到他睡着赵乾景也没有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