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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露—我见青山多妩媚

大楚至平四年六月初,北戎犯境,三月内连下云、寰二洲,其势汹汹直指中原。九月,镇国公世子润玉临危请缨,率五万轻骑奔赴北境。月余,悉复云、寰二洲,斩首虏万余人。又过五月,再下云中、高阙、直至陇西,俘首虏逾万,畜百万,北平千余里。

上大喜,王师回朝之日御驾亲临城外相迎,封世子骠骑将军,加从一品太子太保,益封三千八百户。

春末夏初时节,已透出些许闷热。今日天气欠佳,自清晨起便一直未曾放晴,阴翳层云攘攘相接遮天蔽日,似是酝酿着一场大雨。又兼得无风,常日里的一两分薄热竟变得难耐起来。

镇国公府自天光熹微时便静悄地忙碌起来,世子殿下如今是最得天子圣意的肱骨重臣,权势逼人炙手可热,连带着这因先帝忌惮而落寞许久的国公府都跟着水涨船高,当年辉煌重现,门庭若市宾客多于过江之鲫。

今日府中宴开,说是为了庆贺国公六十大寿,只是明眼人都知晓镇国公早在数年前便已病在塌上起不了身,近年来更是变本加厉醒时甚少。这般大操大办实则不过是让京中有心攀附的汲汲众人有个正当体面的因由,在这荣宠正盛的天子重臣面前表上一番心意罢了。

闲窗风静,帘外拥红,碧绿柳蓧婉伸而下,远远望去似是一卷翠色烟纱静默覆于庭前廊下。

邝露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偏又迷迷糊地入了梦。梦中她似是一步踏空自高台而堕,跌进了触不到底的混沌里。有如烟浓雾细细密密地萦绕上来,纠缠着让她无法挣脱,明明是死气沉沉的灰暗模样却又在眼前化作光怪陆离的各色幻形。

它们自四面八方向她扑涌而来,挤压着,逼迫着,几欲令她窒息。突的,却有一声自天外飘飘渺渺而至,清冽冷然似是拂月夜风破开黯淡混沌,独留一段凉薄。

“邝露……”

她一下便自梦中惊醒,猛地从塌上坐起,带翻了置于一侧案几的蟠缡香炉。那香炉落在铺着飞天云纹羊毛毡毯的地上,骨碌的滚过一圈,发出不小的一声闷响。

院中伺候的碧痕听见了声响,急急忙忙推开门踏进内室,却见邝露鬓发微散瞠大双目坐于塌上,纤纤素手攥紧了四合如意纹的软缎薄衾捂在胸前。邝露这番失魂落魄又几分忧惧的模样近一月来时常于无人处展现,想来定是有一番担忧心事郁结在胸。碧痕虽瞧在眼里,却也未曾多问。她并非邝露的陪嫁丫鬟,而是入府后国公夫人依着惯例拨给她的,虽说这二奶奶一贯待人和气是个顶好的主子,只不过论到底同她却实在欠缺了几分亲厚。此时见着她这般模样,碧痕也停了脚步,呆愣原地,一时竟拿不定主意,不敢再踏出半步。

如此僵持片刻,却是邝露先从满怀心悸中回过神来,她的手慢慢落回了膝上却依旧紧握着锦被不曾松开。“什么时辰了?”

碧痕听见这句,忙收拾好慌张神态,垂首道:“回二奶奶,已是未时三刻了。”

邝露点点头,不再说话。恰逢小丫头小满抱着一叠新衣走了进来,见着邝露已起身也未曾顾虑此刻室内略有几分怪异的情形,只欢欢喜喜道:“二奶奶,管家刚差人送来了新制的衣衫,可巧能赶上今夜的寿宴。”

她捧着那曙红正服送至邝露眼前,裙裾上金线所绣的八宝祥云纹在这光线影绰的室内依旧熠熠生辉。邝露瞧了这璀璨华服潋滟光辉,却觉得似是有滚烫火星迸入眼底,灼的生疼。

她偏过头,躲开眼,沉着声音问道:“雨眠呢?怎的不见她?”

碧痕走上前来,瞥了眼小满示意她先退下,面上堆着笑,轻声道:“方才二奶奶睡着的时候,别院的人央着雨眠去帮描绣花样子,她拗不过,便跟着去了。想是这会子也该回来了。”

这话音刚落,便见雨眠捏着一沓花样子走了进来。甫一瞧见邝露的模样,她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反应过来,将那叠绣样随手放到桌上,迎到邝露跟前。

“是我不好,不曾知会小姐一声便擅自出去了。”

她一边说一边替邝露仔细地将鬓边乱发拢好,却被邝露拉了手紧握着。

雨眠是邝露的陪嫁丫鬟,自小同她一起长大,常日里邝露一举一动一个眼神无需多言,她便能心领神会。此刻她瞧着邝露虽神色如常无甚波澜,可是那隐在羽睫之下的翦水秋瞳却暗含水意簇动不止,一副忐忑难安的模样。

她垂了首,覆着邝露的手温声道:“小姐,天气郁热,可要用些茶汤?”

邝露有在午睡后用茶的习惯,此时雨眠依着惯例的一句,像是终于将她自那场惊悸不安的半醒半梦之中唤醒,拉着她回到此刻如履薄冰的安稳中。

邝露松开她的手,摇摇头。

雨眠在她面前蹲下,一边替她套上绣鞋,一边吩咐道:“小满,新衣且先放起来,今日还是穿那套水蓝的织缎锦便好。”

她挽着邝露手臂扶着她起身往妆镜前去,一旁的碧痕很是机灵,弯腰去收拾落在毯上的香炉不往这主仆二人身前凑。

“小姐,时辰不早了,我们梳妆可好?”

铜镜中玉颜倒映,娇娇嫩嫩的如花面容却有笼着一汪秋水般的愁绪。雨眠持牛角梳仔细的将她鬓发篦好,轻声道:“今夜寿宴,想是这京中高门十之八九皆在座。小姐,且要打起精神才好。”

她见邝露不曾回话,只得将自己此刻心中的慌乱压得更深,愈发仔细的替她梳起长发。开口时,声音放的轻之又轻。“不过,小姐也勿需多虑,想是这满座达官显贵也无人敢放肆。”

邝露听了这句眸色一凝,菱角红唇紧紧抿起,须臾却又松开,唇瓣饱满染上一抹深红,落在眼中惑人心神更胜庭前红芍。

她开口,嗓音中尚带着几分颤意。

“嗯。”

正厅内灯烛辉煌,锦幔高挂,男女分列东西两侧。因着镇国公起不得身无法亲至这厅上来,众人便朝他院落所在的方向,随着唱礼声齐齐下跪行礼。一时间,厅上只闻铿锵叮当,金玉相击之声,并与靴履飒沓之响。

邝露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水蓝正服眉目低垂立在其中,并不惹人注意。她的嫡亲婆母镇国公夫人早在几年前镇国公发病时,便自请入了佛堂替夫祈福。平日里不离佛前半步,便是今日这般场合也不曾到场。只是她虽为是晚辈,却因着是正室嫡子一房,哪怕此刻夫君并不在府中,她站的也极为靠前,与领首行礼的那人只隔了几位宗族长辈。

邝露在跪拜间微微抬眼,只见一道身着朱紫正服的挺拔身影,腰间横束玉钿宝带,明明俯身叩拜行大礼,却萦生一股凛然气度。她屏气凝神,收回视线,只盯着自己裙摆上隐隐浮现的宝相花织纹,随着唱礼声默默行礼。

待冗长行礼结束,行首的人转过身来,明珠金冠下一张俊逸出尘的脸,眉似远山,鼻若悬胆,面笼三分清冷,正是在军中有“玉面阎罗”之称的镇国公世子——润玉。

许是卸了甲胄入了这太平荣华中,阎罗也敛了一身肃杀戾气,此刻映照通明灯火,淡然出尘宛若谪仙一般。他抬眸徐徐扫过,眸光之中似是掺了霜雪一般,邝露微微垂着首不敢与他相视,却仍觉得有一瞬自己颈上似是落了针般。

润玉嘴角微牵,难得的带了几分暖,对着身前满头珠翠的华服妇人道:“后院便有劳姑母了。”

他虽唤一声“姑母”,算起来也不过是同宗长辈,平日里来往甚少,今日也不过是因着镇国公府无女主当家才托她照看一二。只是眼下能得这天子重臣一声尊称,已是极大地脸面,那妇人忙敛首回道:“世子且放心,老身定当尽心。”

话落,润玉微微颔首,不再多留,只大步往前院去。行过邝露身侧时,朱紫广袖翻飞,在这闷热中卷起一股凛冽凉意。

云覆烟笼,雾锁楼台,迢迢天际偶或滚过一线亮光,只须臾便消失不见。重雨未落,空气中的闷热又浓厚了几分,花厅内轩窗俱敞,只是檐下无风仍难得清凉。

邝露伸手拂开被汗液黏在颈后的衣领,只觉周身浸汗,黏腻难耐。她就着饮茶的动作向四周悄悄打量,只见厅内女眷尽是三三两两相熟的凑做一处谈笑正欢,并无人向她分出半缕注意。于是,她松了口气,向雨眠打了个眼色,由她陪着自己退到外间廊下。

廊下虽无风却终究比灯烛高照的花厅要凉快许多,她同雨眠小心地匿在回廊拐角处,主仆二人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雨眠立在一侧替她轻轻地打着扇,“今日这雨憋了一天,可当真让人难受。”

邝露望着层云中闪现的刹那光亮,眉间蹙起沟壑似是挽了一缕轻愁。“今夜许是要落一场大雨。”

她说完复又垂下头去,那缕愁绪顺着挺直鼻骨滑下,落在菱角唇畔,变作一汪化不开的苦涩。

雨眠见她这般形容心中明白,那份自世子凯旋归家那一刻起便不曾消散的忐忑忧惧无时无刻的不在心中翻滚沸腾。只是,现如今在这镇国公府的朱墙之内,又有谁不是仰生杀予夺的那位鼻息过活?百般不情,万般不愿,又能如何?

想到这儿,便是她也觉得心下凄苦,只怨上苍不公,偏偏让最是良善的自家小姐落到了这腌臜龌龊的境地。生生受着白眼嘲讽不说,竟还要忍受那等……那等委屈。

雨眠这般想着,眼眶发红几欲落下泪来。此时,却听廊角有谈笑声起,接着便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停在不远处。

邝露生性娴静温婉,数年前那桩事后更添了几分沉郁,常日已是极少在人前露面。此刻听了这声响只扯着雨眠,往阴影浓处又藏深了些。

廊下立着的亦是两位耐不住厅中闷热出来透气的京中贵妇,身配明珠满头珠翠,一瞧便知身份显贵。她二人立于廊下谈笑,声量未曾有丝毫遮掩,清清楚楚地落在主仆二人耳中。

“我因着昔年那桩事也信了京中流言,只当这世子殿下形容粗鄙丑陋。今日一见方觉出流言可畏,世子这般俊朗无双,便说是天人之姿也不为过。只是实在不懂这锦家小姐当年是因何蒙了心,竟疯到同自己小叔子逃了婚?”

紧接着响起的是另一道稍显年轻的声音。“姐姐你有所不知,这国公府的二公子旭凤我原见过,当年纵马长街的鲜衣少年郎也是一等一的风流倜傥。锦家小姐对他动心,倒也不稀奇。”

邝露隐在暗里听到她们谈及旭凤,只觉心下一缩,一双臂膀竟不由得打起颤来。雨眠离得她极近自是察觉到了,忙握了她的手。因着这一握,邝露定下神来,喉头上下滚了几下,廊下的谈笑复又飘入耳中。

“只可怜了这二夫人,留不住丈夫的心也就罢了,竟连人都留不住。大好年华被鄙弃至此,她的苦日子只怕还在后头呢。”

“我若是这二夫人定要撑着几分气性和离归家,何苦在这儿蹉跎此生。”

“和离?归家?”这讥诮一问几分刻薄,“她只怕是心中再想也没那气性了。”

瞧着对面人满脸好奇,终是满足了自己的心中的那点儿得意,妇人便也不再卖关子,娓娓道:“她同二公子成婚不多时,邝家老爷便去了,这如今的邝府当家是她族中远亲。嫁出的女儿甩手都来不及,何来归家一说。”

说到这儿,二人也是一阵唏嘘。只是那感叹轻飘飘落不到心里,倒像是隔岸观火踩踏他人痛处的一段嘲讽。邝露自旁人嘴里听了一段自己的故事,一时间心头百感交集,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有那妇人最后一句‘何来归家’萦绕心头挥散不去。

是啊,她早就没了家,又能往哪儿去?

雨眠握着邝露的手背只觉一湿,她只疑未闻风雨声,怎的这檐下竟飘了雨?抬头却见邝露双目失神眸光不知落往何处,唯有眼角热泪滚滚而落。

晚间的事虽令邝露心头如遇刀林剑雨,剐得生疼,却终究还是得按下满腔苦痛心思,敛好神情重新入席。她强打精神,不许自己面上露出半分郁郁之色,唯恐落在她人嘴中又成闲谈之资。这番逞强的撑至宴散,已是疲累不堪。

她踏着虚浮脚步回院时,前院丝竹之声仍旧未断,想是筵席正值酣时,有谈笑之声穿透夜幕缥缈而至。

雨眠服侍她卸妆梳洗,见她神色戚郁终是难以放心,遂将碧痕等一甘人尽数屏退,自己坐在榻前捡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小心翼翼地同邝露闲聊。如此又过了多半个时辰,见着邝露脸上渐渐露出倦怠神色,雨眠便扶她躺下,抬手合上重重床幔,捻熄烛火,只余床前一盏小灯,退了出来。

层云之中有滚滚雷声轰鸣而至,有清凉雨滴穿过凝滞闷热落在青砖地上。雨眠阖紧房门,方一转身,便见着一道挺拔身影自花廊而来,穿过半月门几步便走至阶前。

“世、世子殿下!”

雨眠瞠大双眼看着润玉目不斜视地越过自己,径直走至房门前,登时便反应过来,忙跟了上去。

“世子殿下,我们小姐已经歇下了。”心中如遇欺山倒海的惊涛骇浪,她却不敢贸然在面上表露分毫,只紧跟在润玉身后低声劝阻。

润玉听了这句当真停了脚步,微微侧过头,如玉脸庞凝了霜,恰逢云间有电闪透出,映在面上几分可怖。他开口低沉一声,却压过了漫天的滚滚雷鸣。

“滚。”

说完,便长臂一伸推开门,跨步进去。

身后,雨眠再也顾不得许多,当即便想追进去,却不想被润玉的贴身侍卫阿魇拦了下来。十七八岁的少年,圆圆的一张脸,明明一团和气的模样,说的话却让她立时僵在原地不敢再动分毫。

“雨眠姑娘还是轻声些好,府中人多嘴杂,引来了旁人只怕说不清楚。”

邝露听见推门声,又闻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却只当是雨眠去而复返。她自塌上坐起身,撩开重重床幔,因着睡意渐浓语调透着几分娇软。

“可是有——”

剩下的话尚未来得及出口,却在见着眼前人的一刹那噎在了嗓子里。她失神一瞬,接着便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极力地往床内躲去。

润玉见她这般模样也未动,只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榻前的昏黄灯光自他身后照出一片黯淡阴影将邝露整个拢了进去。他开口,语调低沉,带着骤雨初落的沁人凉意。“新制的衣衫怎的不穿,是不愿还是不喜?”

邝露未曾想到他夜半汹汹而来,却突的问了这么一句,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模棱两可的回道:“不曾。”

润玉长眉一挑,对她这般胆小谨慎却又固执地距自己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早已习惯。他负着手,不紧不慢地道:“北境凶险,战事吃紧时数日都得奔袭于路上,我熬不住时总在想需得撑着一口气等某人的回信才好。只是……”

听了这一句,邝露周身一僵,只将自己愈发的往里侧缩去。却不想润玉俯**,一膝轻跪上榻,长臂一伸环住那段**细瘦的脚踝,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重新拉回自己身边。

“只是却连只言片语都未曾等到。”

天外一声闷雷劈开,邝露顿时花容失色,白了一张脸,只拼命挣扎着想要远离他。这点气力却好似春日里沾衣欲湿的杏花微雨,不见半分用处。润玉踢鞋上塌,在邝露身侧坐下,虚虚的将她拢在臂弯内,悠悠道:“我予你的信都烧了吧。”

这般笃定地语气让邝露心头像是被狠狠掐了一把,她浑身一颤,停了挣扎,咬着唇并不答话。

润玉向她一笑,一副翩翩公子的温润模样。只是他的笑到不了眼底,让人瞧了只觉一阵心悸。“邝露,你是否也同他人一样只盼着我折在北境,你好就此解脱?”

他脸上的笑依旧未曾卸下,目光却似刃上的闪闪寒光,一寸寸向着邝露而来,让她不由屏了气,凝了神。许久,邝露觉出润玉握在自己臂上手越来越紧,她难耐这痛意,不由得动了动胳膊。“没有。”

润玉听她这句,松了手上的力道,连带脸上的笑意都收敛的干干净净。他只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那双清冽的眼眸似是要看穿到她心底一般。稍顷,他复又笑了起来,翩翩浊世家公子般,清润声音贴着邝露耳际响起。“我信你。”

邝露见他如此,稍稍在心底聚拢一丝勇气,小心翼翼地侧着肩自他怀中挣脱出来。“夜已深了,这般实在不合规矩,世子还请回吧。”

“规矩?”润玉看着空荡臂弯,嗤笑一声。他抬头看着邝露,长眉压眼,目色沉沉。“再不合规矩的事不都做了?”

他抬手抚过她的面颊,沿着细嫩脖颈一路逡巡向下,最后落在**的衣领处轻轻地打着转。屋外一声雷响,闪电划破夜幕,这场大雨终于滂沱而至。

邝露只觉那一声惊雷恰是落在了自己心上,她心中惊悸难安,脸色犹如白纸一般,却又有羞愤桃红浮上脸颊。她一把挥开润玉的手,一贯温婉的语调难得带上了怒意。“是你……都是你……”

话未说完,剪水双瞳中却已隐隐浮现泪光。润玉见她这幅样子,也未曾心软,更向她贴近了几分,牢牢地将她揽在怀中。“邝露,你逃不掉的。”

这宣判的一句,伴着窗外的接天雨幕将阖室淹没进一片更浓的晦暗里。邝露已经失去了挣扎的气力,却仍在他怀中颓然的摇着头,细软乌发随着她的动作纷飞,发梢擦过润玉脖颈,留下一触难耐的痒意。

“世子殿下,求你……”她抬头看着他,薄浅眼眶再也蓄不住这许多晶莹,簌簌而下。“求你,放过我。”

凄惶一声似是穿空羽箭,当胸而过。润玉心上钝疼难忍,眼中有万千情意翻滚,挣扎着咆哮着想要吐露出什么。可最后,他将一切都压了下去,开口犹如叹息一般。“那又有谁能放了我?”

说完这一句,便是脸上的最后一丝柔情都悉数收尽,他一手抬起邝露尖削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上去。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润玉自难耐情热中分出一线清明睇她,眼神明灭似是细风拂过的琉璃池面。他开口,声音沙哑却难掩柔情万千。

“邝露……”

屋外大雨滂沱而落,传至室内只闻汹涌之声,将这锦帐之下再多的缱绻情丝也一并被淹没的干干净净。

那晚,合着一夜风雨,润玉拥着邝露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还是当年位卑言轻,有着不甚光彩出身的国公府大公子。正扶着一身大红锦袍烂醉如泥的旭凤,艰难地往栖梧居中去。

今日是旭凤大喜之日,只是照眼下情景来看,他这亲成的却是不甘不愿。润玉掂了掂肩膀,将挂在身上差点摔倒在地的旭凤扶正,心中却突然分神想着:只怕着邝家小姐今晚是要独守新婚夜了。

他其实是知道的,旭凤真正钟情之人乃是自己的未婚妻子,他的未来嫂嫂——锦觅。府中早已起了流言,纷纷言说此事。想是国公夫人心中也如明镜般,这才极快的为旭凤定下了这桩婚事,抢在他这长子之前成了婚。

对于嫡母这般事事防备,又想要强压一头的心思,润玉其是并不在意。于他来讲,何时成婚,同谁成婚,甚至于能否成婚俱无甚重要。他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在及冠后脱出府去,自此做个逍遥散人。

思绪翻飞间,却已到了旭凤的栖梧居前,院中铺红毡结彩帐,连庭前的凤凰木上都系了大红绸带,处处喜气洋洋。

他拖着旭凤行了这许久的路,现下也觉出酸痛疲乏来,只想尽快将人放下好回自己房中歇息。却不想在他想将人交出时,旭凤却像是发了魔障般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不松手,几番拉扯下,他只得无奈地将人继续送往内室。

云母屏风相隔,他立在门槛外隐隐窥见了一道窈窕身形。有几个身形粗壮的婆子上前来掰开旭凤紧抓不放的手,架着他送进内室。润玉也不再多留,转身欲去,却在听见身后一声“二公子”时,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那一声,好似是明珠自幽深海底跃浪而出,映着月光,一身潋滟光华。他鬼使神差的被这声音所引,徐徐回过身去。

屏风后露出一道窈窕身影,纤腰环佩,云髻峨峨,鬓间流苏漱漱似雨。玉颊细润如脂,与那身大红金绣鸾凤的喜服相映,好似红梅映雪,有清冽浮于妩媚之上动人心魄。

她向着此时瘫软榻上业已昏睡过去的旭凤微微俯**,似是有些羞,颊上浮起一抹红,开口轻轻唤了声。

“夫君”

邝露侧身而立,眉心露出半边红莲花钿落进润玉眼中,似是有些微星火遍洒心原之上,顷刻间已成燎原之势。

只一眼,他便入了魔障。

自此后,痴怨是她,妄念是她,劫是她,爱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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