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有气无力的往回赶时,迎面而来一张熟悉的脸,那是李长歌。
本以为再见到她时,会是愤怒而狰狞的脸,不曾想她只是平静如水的看着自己。
平静的如同个陌生人般,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几步,却又隔着千山万水。
她身上的一袭白衣早已污秽不堪,脚边皆是菜叶,鸡蛋,甚至连棍子也有。
这般模样的她,引得胸腔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感。这样鲜明的对比下,仿佛我才是那个被百姓泄愤的人。
我的长歌,何时受过这般屈辱?
我动了动指尖,一腔怒火却发泄不出来。眼前这些如同怪兽朝长歌血盆大口的人,是长歌放下尊严换来的。
我本想出声让那些百姓离开,却暼见不远处的阿诗勒隼和皓都。
阿诗勒隼喜怒无常的瞧着眼前的一幕,而皓都则紧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鼻尖皆是鸡蛋的腥臭和鲜血的腥甜,耳中尽是百姓难听至极的辱骂。
父母双亡?恍惚间听到了这么一句,眨了眨疲惫的眼睫,一行热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滑落。
我李长歌都无颜面对他们,不止止是对李世民下不了手,而是...
感受到一道不同的目光,不受控制的抬眸望去,只见心中所想之人,现在就在眼前。
她在不远处看着自己,整个人仿佛刚从臭水沟捞出来般,模样比我好不了多少。
她就这样沉默的看着这一切,淡漠的神情中却有着一双红肿的眼睛。
沈千寻,你刚刚是为谁而哭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便无力垂下了眼帘。
于我而言,哀莫大于心死。
我,爱上了我的仇人,不可否认,爱她胜过爱自己。
现在如何报仇?连对她提剑的力气都没有,如何替阿窦他们报仇?
最为讽刺的却是,我为了能多看她几眼,答应了阿诗勒隼的要求。
我的家人朋友都因阿诗勒人而惨死,而我却恬不知耻的爱上沈千寻。
这是多么讽刺而又残忍的现实。
这满身伤痕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自己,我,李长歌,这辈子都栽在沈千寻手里。
穆金...隼
穆金看着一声不吭的李长歌,也有些不忍的挪开了眼。
她为了这些人活命,只剩下这条苟延残喘的命。
而那些李长歌用命护下的百姓,却不明是非的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她身上。
阿诗勒隼的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沈千寻,听到穆金的话,这才回过神低沉着开口。
阿诗勒隼她爱上了敌人,这就是她犯的最大的禁忌。
穆金!!!!
穆金闻言,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穆金隼,你刚刚说什么?
穆金我是不是听错了?
阿诗勒隼没搭理大惊小怪的穆金,只是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皓都。
阿诗勒隼他们已经出城了?
穆金这才收了收八卦的心思,恢复过来的开口。
穆金他们已经把公孙恒之女接走,离开搠州了。
没错,那时的沈千寻注意力都在媛娘身上。丝毫没有发现身后还跟着穆金等人。
阿诗勒隼转眸看了穆金一眼,穆金了然下了马,走到李长歌跟前厉声说道。
穆金搠州主事之人已死,大可汗感佩刺史公孙恒之义节。赦免搠州全城。
此话一出,阿诗勒隼清晰的看到沈千寻突然像透支力气般,瘫软坐在地上。
而李长歌则也松开了紧拽的绳头,下意识的抬眸朝沈千寻方向看去。
穆金我们隼特勤说到做到,你放心了吧。
穆金很少敬佩一个人,除去阿诗勒隼,公孙恒第二个,李长歌是第三个。
李长歌忙收回视线,沉默的抬眸看向眼前的穆金。
穆金你看看他们,没有一个人理解你的牺牲,他们恨你。
李长歌看向刚刚才发自真心而笑的百姓,此时个个却恨不得马上将她剥皮抽筋。
穆金值得吗?
值得吗?这个问题公孙恒早已给了答案。
垂下眼帘勾勒出一抹释怀的笑意,声音轻的仿佛只有她一个人才能听到。
李长歌值得。
而李长歌不知道的是,几米远的沈千寻露出了与她相同的笑容。
不必谁都懂,但求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