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月春至，东风始来，吹香了天宫新建的座戏园，仙娥如云宾客如织，万紫千红中丝竹袅袅咿咿呀呀，一片笑语欢颜。

这次没人再闯入九霄云殿，凤凰正与鸟族公主大婚，天魔两界今日和乐安生，大喜之日自然停了战事。

“天后请。”

九霄云殿礼仪过后，天帝兴致不歇地邀一众仙神赏园，顺道拉上了我，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点了首《牡丹亭》。

这东风亭离看客稍远，茶点布景甚是巧妙，只消抬头，仙娥扮演的杜丽娘颦蹙清楚，水袖缥缈娜娜，乱花从中迷住了眼: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桃李待开，荣华当年，”一抹娟帕拭来，携着清新淡雅的冷香:“觅儿年华正好，还需看开些才是。”

是啊，桃李待日，荣华当年。

而我，一如春寒料峭而早开的迎春，还未盛放却急急颓败凋零，兴许如元君所言，大概是活不长久的。

既不能长久，快快活活亦是一生，而如今进退两难，求而不得幽禁深宫，该怎生是好呢？

“多谢。”

我低头望池，池水倒映着清瘦的仙子，泪光点点娇若病梅，看着实在可怜。

“觅儿。”

腰际的臂悄无声息环住，潮润的呼吸贴在了她的耳后，是风，昙纹的巾帕入池，浸透而后化水不见:“…好吗？”

天色暗了下来，那些不属于我的热闹和绚丽皆化光远去，咿咿呀呀的曲儿调穿过层云，断断续续地传到了璇玑宫。

好景艳阳天。万紫千红尽开遍。

满雕栏宝砌，云簇霞鲜。

督春工珍护芳菲，免被那晓风吹颤，使佳人才子少系念，梦儿中也十分欢忭。

“觅儿，觅儿…”

天帝梦呓般唤着我的名儿，贪恋地嗅着每一寸肤表，胸膛呼吸起伏，碰碰地剧烈作响。

“我终于得到了你，我再也不会放手了，再也不会！”

绵厚的水灵扑面而来，霸道极似那人，他眼里的占有太过强烈，逐渐晕成了赤红的凤。

“凤凰…”

我抬手，婚服被剥得只剩最后一层，衣带险险地将松未松，但目中缭绕的雾霭太重，腕间的水珠微动，手一麻，再也无力系住。

“是润玉，”有什么用力舐着我的唇，白光现出，冰冰凉凉的尾巴缠了上来:“觅儿，唤我润玉。”

原来不是凤凰…

可，为什么？

丹元的水灵躁动不已，正渴求地期盼着什么，肌肤酥麻潮湿，每一寸都沾着龙涎的气味，仿佛早就在为什么做着准备。

真是舒服…不是？

莫非我当真是那传闻里水性杨花的女子？

莫非真如狐狸仙所言，不仅红杏出墙，还三心二意，既放不下凤凰，又对润玉生了情郁？这…

这想法一经蹦出，我鼻头一酸，抱紧那在我身上动作的人，心口针砭刀刺地痛，情不自禁嚎啕大哭，充盈得殿内满满当当。

“觅儿？觅儿怎的了？可是哪里不适？”

许是哭相太过难看，他停了动作，眉头蹙成了一道儿坎，旋即垂下眼帘，不动声色掩了去。

我不回答，自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打了个哭嗝儿，闷闷埋头不作声。

“是我心急了。”

默了整整半刻，他轻轻一叹，良久合衣起身，泉目恢复了以往的清凉澄澈。

“你既不愿，那就算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