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

李小男家中，周璇轻柔婉转的歌声渐消，空气里一片沉寂，唯有陈深和李小男的呼吸清浅交错。

良久，陈深才缓缓开口道：“我今天奉命去做一件事，我不想去，却身不由己，不得不去。”

“什么事？”李小男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陈深把李小男拥得更紧了些，“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红磨坊咖啡厅。”

“去干什么？”李小男差不多猜到陈深要说什么了，但她依然在问，声音平平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去抓一个人。”

陈深低哑的嗓音在李小男耳畔响起，李小男手覆上陈深环在她腰间的手，“什么人？”李小男问。

“一个叫‘医生’的**。”

“抓到了吗？”

“没有，幸好没有！”

李小男转过身，平静的看着陈深，“你已经知道了，是吗？”

陈深并没有否认，静静凝视着李小男，眼神如水般温柔。

“你不怪我吗？我一直都没和你说实话。”

李小男哽咽着道，她鼻子酸酸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李小男最初来到陈深身边的目的不仅仅是保护他，更主要的是监督陈深，观察他是否被荣华富贵迷了眼，为了享受真的变节，成了一个汉奸。

陈深摇了摇头，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轻轻的将李小男眼角的泪水拭去了。陈深自然明白组织上把李小男派到自己身边来不止是为了保护自己，可他不是瞎子，他看得到李小男对自己的好，也感受的到李小男的真心。

一直以来李小男都在暗中保护着自己，帮了自己很多，如果不是李小男，自己可能早就暴露了。陈深怎么会怪李小男？陈深感到十分后怕，如果，如果今天唐山海没有成功将消息传递给‘医生’，他就要亲手逮捕李小男了，那将会是什么样的场景？陈深想象不到也不敢想，幸好！幸好那没有发生，李小男还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

李小男的眼泪流的更厉害了，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哭着哭着李小男又笑了起来，她连忙背过身用手擦了擦眼泪，李小男觉得自己现在好傻，又哭又笑的，肯定特别丑。

“真傻，有什么好哭的。”陈深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了，他走到李小男面前，捧起李小男的脸，小心翼翼又不失温柔的，印上了李小男的唇。

李小男顿时瞳孔张大，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惊愕与诧异，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连呼吸都变得清浅了许多，然后李小男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她慢慢阖上了双眼。陈深逐渐加深了这个吻，他轻点、触碰，与李小男唇齿相磨，二人俱都沉醉了······

行动处审讯室

唐山海站在李默群身旁默默观望，他心中自是希望毕忠良能在这场博弈中胜出。然而希望也只是希望而已，这次李默群和毕忠良的竞争，唐山海并不看好毕忠良。这并不是说毕忠良的智谋或是心机比不上李默群，而是综合各种因素得出的结论。

从表面上来看，毕忠良好似占据有利地位，他掌握着苏三省通敌的证据，可事实上那根本经不起推敲，苏三省没看破这个不过是因为他自己先乱了阵脚而已。若李默群将事情上报到影佐面前，他一定不会因此就认定苏三省是中共的卧底，反而会下令严查此事，到那时毕忠良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唐山海从来不敢小觑那些日本人的智慧，何况影佐还是日军驻汪伪政府的最高代表，能坐到这个位置，能力和才智乃至心机都不可能会差。这也是唐山海从之前几次和影佐的短暂会面中所感受到的，而李默群却不用担心，反正怎么着他都不会有什么损失。毕忠良不仅要想办法将苏三省定罪，还要想若是他失败了要如何脱身，这样在心理层面上毕忠良就落入下乘了。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李默群是毕忠良的上级，正所谓官大一阶压死人，毕忠良有那么多要顾及的，客观来说毕忠良能赢的几率不大。

“李主任说的甚是在理，‘麻雀’这一年竟然弄走了我们18份情报，其中甚至还有一份是汪先生召集所有高层会晤的绝密会议纪要，这绝不是一个人能干的出来的！”毕忠良一眯眼，眼角便堆起几条笑纹，任谁都能看得出他这笑之虚假，“所以，李主任，依忠良愚见，纵然这苏三省不是‘麻雀’，也必定是‘麻雀’的一份子。”

李默群用手扶了扶眼镜，点了点头，似是极为赞同毕忠良这一看法，“忠良，你这么分析也非常有道理，假使如你所说，苏三省真的是‘麻雀’之一，那他必定和其他人有联系，我们就可以顺腾摸瓜，顺势抓到其他人，忠良啊，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苏三省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此刻见李默群也附和毕忠良的话，瞬间急了，“李主任，我······”

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李默群不耐烦的瞪了一眼苏三省，苏三省立即禁了声。

毕忠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岂会相信李默群会赞同他的话，李默群肯定还有后招，“大功不敢说，这都是因为李主任领导有方以及76号全体上下努力的结果。”

毕忠良是有意向李默群示好，分他一部分功，但毕忠良又觉得，即便他愿意让出这份功劳，恐怕李默群也不愿意接受，比起这个，李默群恐怕更想除掉自己。

“影佐将军一直很重视‘麻雀’之事，此事既然与‘麻雀’有关，我想还是上报影佐将军才是。”

李默群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仅仅是‘领导有方’这一点点尺寸之功怎么比得上除掉毕忠良这个心腹大患诱惑大？

毕忠良虽然失望于李默群不接茬儿，但这却不是在他的意料之外，要是李默群真的这么简单就放过了他，才是奇了怪了。

“这是自然，不过影佐将军军务繁忙，所以我想等事情有了初步的结果以后，再呈报给影佐将军。”

“影佐将军虽然军务繁忙，但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要禀报影佐将军，让他来定夺，你说是也不是啊，毕处长？”

“是是，还是李主任想的周到。”事到如今，毕忠良也不再想着立功了，现在他所要想的是怎样才能自保。

李默群笑着点了点头，“忠良啊，要是真抓到了‘麻雀’，你就功不可没了，升官肯定不在话下，这小小的行动处可就盛不下你这尊大佛喽！”

“李主任过誉了，我这点微末之功哪里比得上李主任您开创76号的功劳之大。”

明知李默群在嘲讽自己，毕忠良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怎样度过眼前的危机才是他当前应该考虑的，就让李默群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有机会他自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毕忠良强忍着怒气不能发作的样子让李默群心情甚是愉悦，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在逗留，走出了审讯室。

李默群走了，唐山海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他跟在李默群身后也走出了审讯室，跨出审讯室大门的那一刹那，唐山海回头看了一眼毕忠良和苏三省，两人脸上的表情一喜一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们两个把苏三省押回地牢，等上报影佐将军以后，再决定怎么做。”毕忠良精神疲惫，可他还是强打起精神，毕竟他还有场硬仗要打。毕忠良从来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他又怎么会坐以待毙呢？

有了李默群的帮衬，苏三省立刻底气十足，他极其挑衅的朝毕忠良笑了一声，表情十分阴狠。没有了死亡的威胁，苏三省也恢复了平常的理智，他也看出来目前毕忠良的处境不妙了，稍有不慎，毕忠良恐怕就会沦为阶下囚，像他现在一样受人审问了，而那时想必他已经恢复了行动处三分队队长的身份了，届时他定要好好出口恶气！苏三省好像已经预见了他和毕忠良地位互换的画面，他嚣张的推开了上前想要押着他走的两个汪伪特工，整理了一下弄乱的衣服，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对门的牢房里。

毕忠良没有在意苏三省这一番行为，在毕忠良眼里，苏三省就好似一个跳梁小丑一样，李默群只不过是为了对付他才顺便救的苏三省。李默群是什么样的人，毕忠良最清楚，之前苏三省和自己联合起来用徐碧城对付他的事，李默群不可能不计较了。苏三省这种两面三刀，有奶便是娘的人，毕忠良不稀罕，李默群也不屑用，就算苏三省这次侥幸逃过这一劫，日后李默群也不会放过他，可怜苏三省这一点都看不清，实在太可悲了！

毕忠良背着手站在审讯室那一扇小小铁窗下，看着射进来的一小束阳光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