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兰台类转蓬（一）

千月洞密室

　　叶颜拿起“鹅毛飞雪”正打算拔开瓶塞，却在看见泛起隐隐黑丝的指甲之后将药又放了回去。

　　因为忍受寒毒之苦，她的脸色早已不复往日的红润，嘴唇也变苍白。

　　待重返议事大厅，就听到司徒星主来报说白世衷那边有消息了。

　　“好，尽快安排与他碰面。”叶颜回复。　　

　　千月洞附近的江边今日秋风大作，风吹得码头的幡布猎猎作响。

“来了。”司徒凯提醒道。

白衣黑裳的叶颜便如蜻蜓点水般跳上了还未靠岸的那艘乌蓬船。

小船轻摇，戴着斗笠撑篙的船夫却站得稳稳当当，他犀利地同叶颜对视一眼，然后用力一摆手中的船篙，船便重新向江心驶去。

是个好手。

叶颜暗定心神，猫腰进了船舱里。

一张小桌，一壶四个茶杯，桌后面的白世忠一身暗青福字纹的地主老爷扮相：他目光炯炯，眼眶下陷，鹰钩鼻下人中很深，稀疏的短须掩住了唇形，脸皮却红润若有光。

“叶尊主，请！”白世忠倒了一杯茶递到眼前，叶颜眼波流转却毫不迟疑地接过来小口喝了。

“叶尊主果然有诚意！”白大人举起面前的茶也喝了一口。

“大人的茶果然别有滋味，好茶！”叶颜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语带示好。

“今年雨水不足，这坎儿沟的岩茶产量稀少，需得叶尊主这般爱茶之人用心品味，才不辜负老天的一场恩赐。”“品”字在舌尖重重碾过，白世忠取过杯子斟满七分递回给她。

　　想贪朝廷的便宜，一要有实力，二要够胆，三么……要听话！

　　谁知叶颜却微笑着抬手挡了下来“茶是好茶，可吃多了未免苦涩伤了胃。”

不必姿态摆这么高，说到底不过是合作关系，这便宜若是那么好占你们何必大费周章找到我？

“无妨，老夫家里有位擅做茶点的厨子，茶点搭配茶水两厢便（bian）宜……不若几日之后，我派人送个点心方子到尊主那里？”怕黄了这件事，不再拿腔拿调的白大人轻轻将茶搁到对方手边。

“哦？不知厨子什么名头，馅料又是什么馅料？”叶颜状似轻松地问。

　　“与宫里有些渊源自请上府的名厨，红绿豆泥为馅，六红四绿。”

　　他们说的都是走私的暗语：厨子是幕后大佬，馅料是分配比率，红为己方，绿为彼方。

　　“若是小女子怕吃不饱呢？”叶颜端起茶水一口而尽后，将茶杯倒扣在桌上——这是在讨价还价。

　　“呵……叶尊主说笑了，点心如何能当饭吃？我家厨子自然还会料理别的珍馐美味。”

　　“好，那就借贵府大厨的好手艺，我正打算差些人去最北边开个酒楼。”

　　“酒楼？不知叶尊主打算卖何种风味的菜肴？我好回去跟我家厨子商量。”

　　“有一道菜名为晚桑吐丝，大人可知晓？”

　　晚桑吐丝指的是绸缎布匹。

　　白大人笑答：“自是知晓的，江南名菜！不用商量，厨子做得多了，我现在就可以答应。”说着，重新取了个杯子，倒了一杯茶又递给叶颜说“君子一言”。

　　后者接过喝掉，爽快回他“快马一鞭”。

　　上京珍宝阁

　　“你们住手！”阁里的伙计青筋暴起大喊一声，却被胖老板用浑圆的身子挡到一边，只见后者严肃地朝他摇了摇头。

　　“还不将他们二人押起来即刻送往大理寺！”这时围观人群外走出来一位官吏，指着他二人喝道。

听闻此言，四个士兵上前反束了二人的手推搡着他们往外走。

离开前，胖老板又偏头看了一眼自己辛苦经营多年的店面。

几个小吏并账房先生来回穿梭，正将柜台上下里外的珍宝逐一点算入册，而地上破碎的瓷片和散落一地的宣传图单也显出一片狼藉之色。

“这是怎么了？”人们好奇地议论纷纷，有个书生打扮的人小声说：“这珍宝阁据传与贡品失窃案有关……”

　　“好大的胆子……”有人惊叹道。

　　“嘘……”同伴赶紧制止他以免惹祸上身。

　　皇宫一处死牢里

　　一具被水泡得青白发胀的女尸正姿态古怪的躺在皇帝李承熙面前。

　　“死了？”皇帝略吃惊地看向魏总管。

　　“的确是金云雷的二女儿，昨日有人在宫外游字辈联络点留下了一张字条。游歌唯恐有诈暗中安排了一队人去埋伏，结果什么也没有，只找到这具新鲜的尸体。”

“金家不会把此仇落到端王府头上吧？”李承熙以手背叩着膝盖上倒放的一本《中庸》。

　　魏总管心下诧异这样不是更好，却转而想到没多久便是皇太后的大寿，端王府绝不能在此刻出事，于是开口问：“不如把此过推到千月洞头上？一来可以让千月洞的暗桩暴露得更多，也是对上官秋月的警告；二来，漕帮金云雷此时还算得用，如果他多心端王府是受了皇上的意思威胁他交出手里的那份藏宝图……”

李承熙欣慰地点了点头，心想眼前这条老狗实在懂得揣摩他的心意。

也罢，新不如故，端王府的锅就不让他背了，可以多等几年。

于是，他开口吩咐：“让皇后去帮忙说合孙祭酒的幺女孙妙茹与端王世子的婚事，可以多送几回礼，倒不必急在年前，毕竟……姻缘也看天意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