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别离3（江枫余火）

“江月楼：

　　见信如晤，展信舒颜。

　　今日可还安好？别总熬夜，对身体不好的。

　　我在这边一切顺遂，无需挂念。说来也巧，走的那日，我刚到了奈何桥边，后面追上一个人，展君白。我看向他，有些惊讶。

　　似是察觉到了我的讶异，他偏过头来，冲我笑了笑。不知怎的，笑容显得有些落寞。“不是他......你最了解他的，他不会那样。”他这样对我说。

　　“那你不还是来了？”

　　“......反正我这一辈子也没什么好盼着的了，乏了，倒不如自行了断，还能去个新地方瞧瞧。”说完，他便抬脚加快步伐走过桥去。“走吧，时间也不早了。”

　　我盯着他的背影出神片刻，抬脚赶了上去。

　　希望在那边，能见到玉老板。

　　月楼，你知道吗，其实这边也没有那么可怕、糟糕，至少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在这边，没有人强迫你。要是执意想留下来，没人硬逼着你入轮回。这边也有街坊、集市，也一样有人来人往，在这边呆着，和在景城相比到也差不太多。

　　我决定要留下来。我想留在这边，等着你。很巧，我们在这边碰到了玉老板，没想到奈何桥头随意许下的一愿，到还真应了验。

　　我和玉老板合开了一间医馆，同景城的余之堂相似。展司长自愿留在这医馆里帮忙料理日常，玉老板不撵人，展司长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也就不说什么。毕竟，他们的事，我也无需多管。

　　说实话，这边不似人间，有那么多的病痛顽疾，登门看病者甚少。玉老板在这边没了喉疾的烦扰，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有时心情好，就开口唱一两曲，引得医馆外的过路人进来坐坐、聊聊天，所以医馆里平日到还算热闹。

　　每个进来歇脚的人，都有他们自己的过去，和他们独有的故事，他们愿意讲，我就坐在一边听，到也不失为一件趣事。这些讲故事的人，有的已经放下，有的还耿耿于怀，或许，是执念不同罢。

　　“展司长的那些事......你还念着么？”一回他在隔间里给我帮忙时，我顺口问道。

　　“都是上一世的事了，那些怨恨、情感，就让它留在上辈子罢，就当......是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了。”玉老板答道。

　　“那你到不如入了轮回，去来世里，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玉老板这一世太苦了，与其同我一起在这耗着，倒不如入了轮回，彻底忘了这些糟心事，一了百了。

　　“陈医生，忙完了么？午饭好了。”隔间外传来展君白的招呼声。玉老板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目光。

　　“再说罢。”良久，他才开口答道。

　　最终，玉老板也没决定离开。他说，一个人走，终归太冷清了些，还是留在这里陪着我，热闹。

　　月楼，算算日子，今日恰满七天。头七还魂，我便回来瞧瞧。你在这边要好好的，我们都不走，就在那边等着你，多久都没关系。

　　等将来你也来了，我们，再加上他们俩，我们四个，一起去把那一碗上元节的汤圆，补回来。

　　你的

　　陈余之”

　　陈余之放下笔，轻轻的舒了口气。在最后署名时，他顿了顿，最后还是在“你的”后面留出了一段空白。

　　江月楼，我们之间，朋友也好、至交也罢，抑或是别的什么关系......这个决定的权利，就留给你罢。

　　一切收拾妥当，陈余之起身离开了书房。“小白，我走啦......我想了想，还是不等他回来了，免得吓着他。”他笑笑，冲这猫挥挥手。

　　——一封信看到结尾，江月楼盯着信纸，挪不开目光。末尾处的落款他看到了，那一段留出的空白他也看到了。

　　他突然又些想笑。傻瓜余之啊，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就不能用一个简单的词语来形容了。他把信纸重新折好，小心地放在衬衣胸口处的口袋里。

　　外面还在下雪。江月楼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向院子里望去。寒气通过窗户倒灌进来，带着雪特有的清冽气息。树枝终于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喀嚓一声，折落在了雪地中。

　　江月楼静静地阂这眼，感受着扑面的寒风。

　　头七还魂。他向来不信妖鬼神佛这一套说辞的。可从今天开始，突然的，他就相信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