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hree

chapter three

已入冬月，拆去绷带缝线的陆北归穿上了师父给他备好的貂毛大氅。貂毛为绒，锦缎为里，为了这身大氅，苏海棠缠得浩气盟的月弄痕是不胜其烦，紧赶慢赶淘换来衣料，连夜缝制，这才将这个烦人烦心的女人送走。

胸口上的伤口像是镶上了一枚太阳状的徽章，曾几何时那触目惊心的重伤已是基本痊愈。陆北归穿好衣服，披上大氅，抄起竖在门前的短棍，从木屋里走了出来。数月因伤未能修习武学，平时学武痴狂的陆北归早已技痒难耐，故而在得到苏浣的许可后，陆北归兴奋的几乎是一夜未眠。

“阿北！接酒！”坐在树下的苏海棠随手将手中的酒葫芦扔给了刚踏出门口的徒弟。陆北归抢先一步，一个“海底捞月”，从身侧抄起当空抛来的酒葫芦……

“阿北还年幼且重伤刚痊愈，怎能喝酒！”苏浣斥责完同为胞妹的苏海棠，刚要阻止，却见陆北归已经掀开了葫盖，正仰面痛饮，只得悻悻作罢。

烈酒入胸腑，豪气干云天。陆北归抹了把嘴，扔掉酒壶，笑尘诀自然发动，刚猛的气劲力贯全身。丐帮独传的降龙掌法阳刚威猛，精要之处全在运劲发力，劲强力猛取胜，每出一掌均有龙吟虎啸之势，蕴含绝大威力，无坚不摧。

“龙跃于渊！”

苏海棠在树下喊起招式，陆北归立时身躯一震，周身的气劲冲开周遭的空气，脚弓点地腾然弹起，身影顿时猛冲前方，一掌前推似破开万里波浪。

“蛟龙腾江！”

一脚跨步向前，陆北归弓步踏上稳住身影，双掌在身前连击，挟蛟龙倒腾之势，掀起阵阵劲风。

“双龙取水！”

……

“龙游天地！”

……

苏浣平静地端着茶盏，看院中那男孩似蛟龙般招式翻飞，腾挪转移。随后招手把正在独自玩耍的狄缘霜唤来，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墨颠”笔递到她的手里，在她的耳边轻声叮嘱了几句……

在陆北归练完一套掌法套路后，手持墨颠笔的狄缘霜跳到了场地内。“阿北哥哥，我想跟你切磋切磋。”女孩话音未落，便寰转笔尖指向陆北归。男孩愣了一下，脚步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阿北，愣在那儿做什么？等着挨打吗！接棍！”说罢，苏海棠抄起手中的“涯风潮雨”，向着陆北归的方向扔了过去。闪身接过师父的短棍，陆北归再不犹豫。笑尘诀气劲再起，短棍舞起层叠飞影，欺身迎了上去……

一式“棒打狗头”被格挡后，陆北归一步紧接冲上前去，反手一掌“龙战于野”，将狄缘霜击退丈余。男孩越战越勇，嘴角间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笑意。

反观另一方的万花弟子狄缘霜。一手握笔的她，向后踉跄了数步方才堪堪稳住了身影。“阿北哥哥，你可真厉害……”她粗喘着气，趁机重整内力。“不过我是不会认输的！”

陆北归听言，心中斗志更盛。他挑了挑鼻尖，一手握拳，一手持棍，笑道：“是吗？！你要是再不打过来，我可就不客气了！”于是，欺身便要冲上前。

见陆北归就要冲过来，狄缘霜咬咬牙。“没办法了，只能用师父交给我的绝招了……”

回想一柱香前，苏浣将独自在一旁玩耍的她唤到身边。“徒儿想知道如何在危急关头打败丐帮吗？”苏浣的嘴角似乎流露出一丝坏坏的笑。“很简单，像这样，轻轻在他脸上啄一下，保证有效……”

见陆北归举棒，一招“拔狗朝天”即将打落，狄缘霜反而蹂身上前一步，忽然一把揽住了男孩的脖子。女孩娇小的红唇轻轻在陆北归的右侧脸颊上亲啄了一下。男孩见招，脑中“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手中的短棍“呛啷”一声掉在地上，男孩呆呆的站在原地，小脸儿瞬间通红，就像秋天摘下的红苹果。他茫然无措，也毫无战意，心跳“扑通扑通”的急促声不绝于耳……见此招见效的狄缘霜心中大喜，忙退后一步，起“太阴指”将陆北归一招击倒。

“太好了！我成功了！我赢了！”女孩见取得对战的胜利，兴奋地一跳而起。“师父师父，我做到了！谢谢师父！”

而与苏浣同坐树下的苏海棠也是一脸的懵，一时不知说什么的好。“海棠，怎么样？我给你徒弟找到情缘了！”苏浣笑着向苏海棠伸出了手，“我的雪莲丹呢？”苏海棠无奈的从腰间的囊中取出一个小瓶，狠狠地砸在了苏浣的掌心中。那可是她横跨东海，在天心岛上机缘巧合之下得来的雪莲珍品，虽说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对提升功力稳定境界还是有奇效的。

“别客气，这是我该做的……”说罢，苏浣得了便宜赶紧溜到了小徒弟的身旁，抱着她进了小木屋……

秋风正爽的时节，陆北归和狄缘霜摘了一怀又一怀的荼靡红果，堆积在落星湖旁。女孩手中抔着一把把红果，在清澈的湖水里洗净；男孩则将洗好的红果放入簸萁中，弹去果实上积残着的水，而后将之平铺在一张张竹垫上，让太阳将果实晾晒干净。

“霜儿，用这些就可以了。”男孩说着，将晾晒好的竹垫拿到小木屋的一侧。那里有两人刚刚洗刷干净的陶罐，和一盒盒已经开封的赤糖糖块。

“阿北哥哥，霜儿想吃糖块……”女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些糖盒。男孩放下手中的竹垫，二话不说从糖块盒中拿了一块塞进女孩的嘴里。“休休（谢谢）阿北锅锅（哥哥）～”女孩甜甜的笑着，一蹦一跳地回转落星湖边。

阳光正是一日之中最盛的时候，陆北归与狄缘霜正式开启了酿制果酒的工作。男孩脱掉身上碍事的大氅，赤裸着上身，将晾晒好的荼靡果一层层码进陶罐中……一层果子一层糖，当果子和糖块码满陶罐的三分之二的容量后，陆北归从旁取来一壶“酒神倒”，往陶罐中倒入了小半壶。

“阿北哥哥，为什么不把酒都倒进去？”狄缘霜看着男孩将酒壶放回原处，疑惑的问道。

“傻霜儿，咱们是在酿酒，又不是在泡酒。”男孩笑着勾了勾女孩的鼻尖，笑道。“去年的时候，蒋叔叔教过我，如果想要酿酒，但手边没有酒曲的情况下，用半壶成酒做引子是成功几率最高的方法。”说完，陆北归将陶罐的盖子严严实实的盖在了陶罐口，在罐口周围的凹槽里倒入了浅浅的一圈清水。“罐口的凹槽加点水，密封效果好。接下来，就等每三个月开盖透次气，然后不时再加些水密封就好了。这酒，差不多明年的这个时候就能喝了。”

陆北归紧接着将另一个空陶罐拿了过来。“我们再做一个泡酒，这个估计半年就能喝到了。”说罢，男孩起身抱起一旁有将近他半身之高的酒坛，搬弄了过来。“嘿咻～我们用浣姨的这坛基酒泡就行。”

“可是师父找不到会生气的。”狄缘霜有些犹豫，毕竟这是苏浣平时泡药酒用的基酒。

“没关系，若是浣姨发现了，我们就说是我师父偷喝了的……”

“是这样吗？！”背后传来一声熟悉却又冷峻的声音，吓了陆北归一跳。“师……师父……”赶紧将酒坛搬回原位，男孩赧赧地面对苏海棠。但见苏海棠也不说什么，取过貂毛大氅，给男孩披上系好。“已经入冬了，再光着身子，小心着凉。”

“可是……穿着这个很热……”男孩转过头去小声地嘟囔了句。

“阿北，你说什么？”系好扣子，苏海棠仿佛听到了什么，直直地盯着小徒弟看。

“没……没有！师父您有什么事吗？！”陆北归赶忙抬起头来，羞涩地陪着笑。

“那就好……阿北，我有点事，你跟我进来一下。”说完，苏海棠起先进了屋子。陆北归回头看了眼还在原地的狄缘霜，见她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没关系，让他赶紧跟去，这才放心的跟在苏海棠的身后进了屋……

翌日清晨，苏海棠、陆北归告别苏浣、狄缘霜师徒，离开万花谷花海，启程回转丐帮君山总舵……

枫华谷之战后，帮主尹天赐失踪，丐帮群龙无首，众人遂推举郭岩继任丐帮帮主之位。由于在此前一战中，丐帮精英损失大半，元气大伤，急切需要众多不在总舵的弟子回山重建。继而在半月之前，丐帮帮主郭岩发布召集令，将散居天下所有四袋以上的弟子召回总舵听令。与此同时，郭岩还特指苏流之徒，年方二十的苏海棠为“丐帮长老”，即刻回山参与丐帮决策。

离别之时终将到来，狄缘霜紧紧攥着苏浣的裙摆，躲在她的身后。女孩的双眼哭的略显红肿，粉嫩的脸蛋也糊的乱七八糟……苏海棠见状，推了推站在自己身旁的小徒弟，指了指苏浣的身后，示意他过去。

“霜儿……”陆北归哑着嗓子，极力地压抑着离别的悲伤，唤着女孩的名字。“霜儿，对不起……我……我要回君山了……不能再陪你做荼靡果酒了……”男孩努了努力，一把抓住了女孩的手，朗声说道：“但你可以每年给我寄一包果子，我给你做好后，埋在我房前的海棠树下，等你来了君山，我再把它送给你！”

“而且我还给我们酿的酒起了个名字，就叫’花间酒’。”陆北归面对着周遭如画的花海，指着那承载着未来酒浆的陶罐，如是道。

“噗——真难听的名字……”女孩一改愁容，“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阿北，你怎么起了这个名字？”

男孩十指不安的交叉在一起，羞赧地低下了头。“师父说，李太白写过一首诗：’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我……我想让你看到它……不要忘了我……”

狄缘霜听罢，眼角轻轻抽搐着。突然她一把抱住了面前的男孩，唇角轻轻地在他耳边啄道：“我不会忘记你的……你……你也要一样……”

“嗯……”男孩紧紧的搂住女孩的肩膀，同时偷偷地将自己随身的那枚铜钱塞进了女孩手中。

相顾言罢，已不得不挥手道别……

明日非今日，长亭更短亭。不辞一饮尽双瓶。争奈秋风江口、酒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