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同气连枝

幼儿园阶段的小朋友，极容易被周围的小伙伴所牵动情绪，尤其是在面对其他小朋友都有，而自己没有的事情上，更会格外地在意。

这天晚上的绘本时间，小星辰难得的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像是有话要说出口，但到了嘴边就又吞了回去。

“怎么了辰辰？有什么事要和爸爸妈妈说吗？”焦佳人摸了摸儿子小小的后脑勺，温和地问道。

“爸爸妈妈，幼儿园其他的小朋友，都陆陆续续有弟弟妹妹，或者本来就有哥哥姐姐了，那我可不可以也有一个弟弟或者是妹妹啊？”

小星辰的话说得小心翼翼，因为先前他已经知道，妈妈生自己的时候非常疼，是让爸爸回想起来都会红了眼眶难过的那种疼。所以他明白爸爸应该很难同意，而他自己也不舍得妈妈疼。所以就把这个渴求压在心底，一直没有问出口。

可是，临近暑假，马上就要自己在家的那份孤单惆怅，让小星辰心底的这份诉求变得强烈起来，小小年纪的他已然到了藏着这般沉重情绪的上限，到底还是忍不住张口说了出来。

“只是因为其他小朋友都有吗？”邓子昂想知道，儿子的这个想法，是心血来潮，还是需要引申的教育问题。

小星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得邓子昂眉毛微挑，“这是什么意思？”

“嗯……我是会羡慕其他小朋友，他们有，我也想要有，不过不只是因为这样而已。”

“那还因为什么呢？”在与小星辰的沟通上，邓子昂和焦佳人一向是很有耐心，且颇有引导的方法。

“因为爸爸妈妈平时很忙啊，平时上学的时候，白天有小朋友们一起玩，还没什么感觉，但是马上要放暑假了，我就经常要自己在家，没有小朋友一起玩，好无聊……”小星辰这惆怅的小表情，让焦佳人不由心软起来。

“放假的时候不是经常让你和王航叔叔家的哥哥一起玩吗？小叔也经常来带你玩啊？”

“可是不能玩很久啊，到时间就要回家的。”

“但是就算现在给你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也不是马上就能陪你玩啊，小宝宝需要时间慢慢长大。而且，就像爸爸妈妈带你到这个世界上来一样，一个小宝宝的到来，不光是‘陪你玩’而已，不像玩具，你想要玩的时候就陪着你玩，不想玩的时候就收到一边。会和你一样，有开心好玩的时候，也有不开心闹脾气的时候，而且，如果多了一个小宝宝，那爸爸妈妈就不能一直关注你一个人了，这些你都知道吗？”

小星辰低头思考了一会，旋即抬起小脑袋，极认真地说道，“我知道，就像爷爷是爸爸的爸爸，也是小叔的爸爸一样。爸爸比小叔早长大好多，也不是能一直在一起玩，但是小叔说，爸爸是好哥哥。爸爸，如果有小宝宝，我也可以和爸爸一样，做一个好哥哥的。”

“这件事憋很久了？”看着儿子说完终于长舒一口气的样子，邓子昂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帮助他舒缓心情。

“嗯……因为，我也不舍得妈妈疼……”

“对啊，所以，爸爸妈妈需要好好想想，先睡觉吧，晚安。”

“好，爸爸妈妈晚安。”

焦佳人虽然早早失去父母，但在孤儿院和众多小伙伴一起长大的她，当然知道有兄弟姐妹一起长大的丰富滋味。她本也喜欢孩子，再加上儿子刚刚那令她心软的表情，她倒真的开始认真考虑再有一个孩子这件事。

邓子昂早在她伸手环抱住自己的前一刻，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了。没等她开口，伸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还是别了吧，我不舍得你再遭一次罪。而且，那时候真的吓坏我了，我也不想你再有危险……”抵着小娇妻的额头，切实感觉到她软乎乎地窝在自己怀里，才把他翻涌起来的那点心疼和害怕失去的感觉稍稍平复一些。

焦佳人伸出小手，揉了揉邓子昂那微微皱起的眉毛，“好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都没事的吗？而且，怎么是遭罪呢？虽然那时候是有点辛苦吧，但是你看，换来现在，多幸福啊？为了这种幸福的感觉，我不介意再辛苦一次。”她往他怀里又蹭了蹭，抬头捧住他的脸，轻柔吻上，“多一个孩子也很好啊，从小有兄弟姐妹一起长大，是很丰富的生命经历，你看我就是，虽然我们孤儿院那些兄弟姐妹们都不是亲生的吧……而且你也有弟弟啊，虽然家畅和你年龄差很多，也不是从小一起长大，但是你不介意的，一样喜欢他关心他。儿子虽然不像你小时候那么孤独，但我们确实也比其他家长更忙些，再要一个孩子，他们就能互相陪伴，多好。”

“这些我当然都知道，但重点是你啊。这些所有的好处，都是要你再面对一次风险为前提的，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邓子昂此番神情和话语，本就不是焦佳人所能抵挡的，看来在这件事上要说服他，一点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这样的理由，也并非卖萌撒娇就可以让他松口的，只好摸摸他的脸，“好吧，你再好好想想。”

邓子昂抓过她的小手，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一下，“睡吧。”等到她闭上眼慢慢进入梦乡，又端详她的睡颜许久。其实，看着儿子那一点惆怅的小表情，他心里不是没有动摇。虽然儿子远不似他小时候那样孤独，也不缺爱和关注，但确实在现在周边的环境里，孩子心理会受到周围其他小伙伴家庭情况的影响，在他们都忙，自己独处的时候，更加放大原本孤单的感受。他能够感同身受，但他还是舍不得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娇妻，再经历一次孕育生产的艰辛，也不想再体会一次当时那样的无助感。

“邓叔叔！”邓子昂正带着小星辰跑步，正巧看到许秉泽家的依依和霖霖，还没等他开口，两个孩子兴奋地朝着他飞奔而来。自从他和焦佳人陪着他们俩一起从极为危险的关头一起走过来之后，两个孩子便对他们多了一层依恋，显得格外的热情。“小焦阿姨呢？”

“她刚下夜班，在家休息呢。”邓子昂看着如今活蹦乱跳的姐弟俩，更加庆幸在那危急时刻，他带在身边的助手是焦佳人，是她不带一丝迟疑的，对他的全然信任和支持，最终把这两个孩子二选一的命题，留下全选的答案。

当时的车祸，让一根钢筋同时贯穿了姐弟俩的身体，切割的任何一点细微的震动，对于两个幼小的孩子来说，都是致命的二次创伤。稳住一端，保住一个孩子，看起来是当时唯一的解法。可是这样的抉择，已经不能用简单的“考验”两个字来概括了。

“只要是在眼前的，能救一个是一个。”他们都需要生的希望，他一个也不能放弃。他果断地放弃做二选一的纠结，戴上手套接过锯子，控制好力道聚精会神地锯起来。

当时，即便是以往总是坚定支持他各种激进冒险办法的许秉泽，此时作为无法做出选择答案的父亲，也要拼命拦下这个可能最后一个都保不住的冒险举动。

现场没有人的心不煎熬，也没有人敢说，敢为所做选择的最后结果负全部责任。邓子昂一声不响，只是顶着如山般沉重的压力，稳住自己正据着钢筋的双手。额头上密密麻麻渗出豆大的汗珠，让周围所有人都将心提了起来。

即使冒险可能换来更大的严重后果，但是当时的焦佳人知道邓子昂心底是什么样的信念。帮他稳住周围的躁动之后，到他身边配合着，是她那样坚定的信任，让他暂时忘却了压力，全神贯注地继续动作着，终于是没留下遗憾。

看着这对追逐笑闹的小姐弟，邓子昂想起在那危急关头，本该是恐惧和痛苦的他们，却紧紧抓着彼此的手，互相传递着力量，偶尔捏一下对方，互相提醒着不要睡过去。他们是彼此除了父母之外，在这世上联系最为紧密的人。他们不是没有听到当时的情况，但是心理上最不能接受这般取舍的，其实是他们自己。所以，当邓子昂接过锯子的那一刻，他们出奇地配合，忍着不做出哪怕一点点的细微动作。

从那之后，姐弟俩的内心联结更是加重了不少，虽然平常也少不了小打小闹，但是感情愈发深厚，也能明显看得出很重视对方。

邓子昂的脑海里浮起邓家畅当时颇有几分奶声奶气的声音， “哥哥你就陪陪我嘛。” “你的爸爸妈妈不陪你的吗？”当时他不知道怎么应接，只是想着推拒，没想到却被弟弟一句“陪啊，但是爸爸妈妈是爸爸妈妈，哥哥是哥哥。”当时他有些好笑这小孩执著的区分，现在想想，或许也没错，这的确是有着不小的区别。

送儿子上学后，邓子昂就在厨房里一阵忙碌，直到热腾腾的午饭端上桌，这才走进房间去叫依然还在酣睡补眠的小娇妻。

“醒醒了，老婆，先吃饭了。”邓子昂摸了摸焦佳人睡得红扑扑的小脸蛋，将她从睡梦之中唤醒。

“呜……”焦佳人懵懵然地半坐起来，睡眼惺忪，还带着些睡得不甚酣畅的委屈。

“吃饱了再继续睡，乖啊……”邓子昂知道，刚睡醒的焦佳人，是一定要这么孩子般地哄着的。

“没睡够，没力气不想走，你背我……”焦佳人张开双手，等着邓子昂将宽厚的后背朝她送来，然后往上一趴，享受着他十分到位的“服务”。

一直到餐桌前，食物的香气才让迷迷糊糊的焦佳人彻底清醒过来，“我去洗脸刷牙！”

等到她回到餐桌的时候，邓子昂已经把一条鱼的刺挑的干干净净，夹起一块鱼肉送进她嘴里。

焦佳人被他喂得嘴巴颇是有些繁忙，好不容易挑着个空隙娇嗔着，“你再这样我都要失去自理能力了……”

“那多好！”邓子昂眼角笑纹张扬着，仿佛与焦佳人此时的“烦恼”不在一个频道上，可这熟稔的宠溺比起新婚时的黏腻，更多了几分安然自得。

“诶，我刚刚跑步的时候碰到依依和霖霖了。”

“好像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们了，现在怎么样了？”说到小病人，又是许老师的孩子，焦佳人停下了动作，认真听着。

“很好啊，活力满满的。他们还问你呢。”

“还好我们邓大神厉害！”焦佳人说着，扬起了小脑袋，对于自家老公的能力，她永远信任且骄傲。

“那不是我的焦一助配合的好吗？”邓子昂抓起她的手，轻轻摩挲着。

“怎么了，心里有事？”

“没，我就是在想，从那之后，那俩孩子好像感情更好了。你记得他们俩当时的表现吗？”

“当然了，他们可是比大人们都坚强多了。亲生姐弟嘛，本来从小也好，又一起经历了……嗯，所以子昂，你是不是想通了？”焦佳人突然明白了邓子昂话里另外的意思，爬到他大腿上坐着，环抱住他的脖子，开心地看着他。

“是挺好的，但……”虽说想法有了转变，但邓子昂一看到怀里娇娇软软的小娇妻，又有些舍不得了。

“好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要是生的人是你，你早同意了是不是？”焦佳人靠向他，由着他的怀抱收紧把自己圈住。“即使换成那样，那我的心情也和你现在一样啊。既然必须有一个人有这样的付出，这功能又在我身上，我愿意就好了。而且你看，我们已经有一个孩子了，这过程中，说起来明明是你更辛苦一些啊。”

看着邓子昂似乎还没全然放松下来，焦佳人抬头吻上他的唇，“好不好嘛……”看他刚要开口说话，她忙用小手挡上他的嘴，“不用说了，我现在身体好得很呢，都是你照顾得好啊。”松手前，瞄到他转动的眼神，复又再次按紧，“好了，二人世界也不会没有的！”直到他看起来再无反驳意见，这才松开手。

“还有什么说的？”

“你都说完了还要我说什么？”邓子昂颇有些无奈地看着此时“理直气壮”的小娇妻。

“那你还没点头同意呢！”

“那好吧……”话音未落，就被扑倒身上的小娇妻打断。“你小心着点！一会椅子都倒……唔……”当焦佳人软软的唇瓣再次堵住他未曾说完的话语，他默默腹诽着自己仿佛已然失去了话语权。可是不多会，他便加深了这个吻，享受着其中温柔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