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毛自传

吴小毛每年清明节都会和养父去扫墓。

两个小土包前立着两块碑。

一座碑上面刻着吴邪，另一座上边刻着王胖子。

年幼的吴小毛曾经问养父：“他们是谁啊?”

养父只会摸摸他的头，说：“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了。”

清明节扫墓的人很多，尤其是这两个小土包，上面总是摆满了各种贡品和花束。吴小毛总能看见很多人对着小土包鞠躬，但是从来没有和他们说过话。

吴小毛会问养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祭拜他们啊?”

“因为那里面躺着的人很厉害，他们有全天下最宝贵的宝藏。”

“那为什么没有盗墓贼去盗呢?”

“因为有厉害的叔叔在守着这两座墓。”

“那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厉害的叔叔呢?”

“叔叔忘掉了一些事情，他会杀了你。”

吴小毛哭着扑进养父的怀里，养父抱他起来，没有安慰他。

养父待吴小毛很好，有些时候甚至会让吴小毛忘记他不是养父的亲儿子。

养父没有安慰他也没有哄他，所以吴小毛知道会杀人的叔叔很重要，至少比自己的开心重要。

后来，小土包多了一个，吴小毛知道，是一个经常来祭拜的叔叔。

吴小毛看见小土包前面的碑，上面刻的是解雨臣。

那是吴小毛第一次在清明节以外的时间去小土包。

养父离得很远，一个戴墨镜的人站在他的身边。

吴小毛回头去看养父，听到墨镜男子说：“你最重要的人在里面，我最重要的人也在里面了。”吴小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不妨碍他觉得墨镜男子很伤心。

吴小毛跑过去问养父：“为什么那个叔叔说我最重要的人在里面啊?”

养父摸摸他的头，说：“等你长大了会知道的。”

养父盯着远处，吴小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墨镜叔叔走过去的地方，隐约有一个穿着墨蓝色连帽衫的男人，男人背着一把刀。

养父捂住吴小毛的眼睛，对他说：“他们会打一场，墨镜叔叔想离开这个世界。”

吴小毛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黑暗，问：“那个叔叔很厉害吗?墨镜叔叔一定会输吗?他为什么想离开这个世界啊?”

养父说：“因为花儿爷，也就是你解家叔叔，把他的心挖走了。墨镜叔叔让你解家叔叔杀了他，解家叔叔不肯。解家叔叔希望他好好活着。”

吴小毛不理解为什么解家叔叔挖了心还不肯杀了他，人没了心不就死了吗?

墨镜叔叔果然死了，吴小毛看见又多了一座小土包，小土包上面刻着黑瞎子三个字。

吴小毛问养父：“怎么有人会有这样的名字?”

养父说：“他当然有自己的名字啊，可是记住他名字的人大多数都在里面了，唯一活着的一个什么都不记得了。”

吴小毛不理解他的意思，难道名字不应该是所有人都该知道的吗?为什么会有人的名字也是个秘密?

他疑惑的问：“难道墨镜叔叔没有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其他人吗?”

“他只把自己的名字主动告诉过一个人，那就是你解家叔叔。”

“其他人不问吗?”

“其他人不需要知道他的名字。”养父捂住他的嘴，说：“小毛，别问了。别问了。”

吴小毛觉得养父被一种巨大的悲伤淹没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他只能乖乖的待在养父怀里，什么都不说，等着养父自己抗过去。

再后来，吴小毛到了叛逆期，他不在满足于养父的“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了。”

他决定去找会杀人的叔叔。

吴小毛围着四座小土包转了很久，始终没有发现会杀人的叔叔的踪迹。

吴小毛眼睛转了转，作势要推小土包前面的墓碑，手还未碰到，一把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吴小毛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后退半步，他认出来那就是当初的那位叔叔。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位不仅没变老，甚至比他还帅！

吴小毛听见会杀人的叔叔说：“给你一次机会，滚。”

“我是吴小毛。”养父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真的遇到了会杀人的叔叔，就说他的名字，兴许能捡回一条命。

会杀人的叔叔露出迷茫的神色：“吴邪?吴邪是谁?”

吴小毛：“……”他除了和吴邪同姓以外，名字哪里相似了?

吴小毛指了指其中一座小土包：“你是说……这位?”

会杀人的叔叔手中的刀瞬间掉落在地，双手捂住脑袋蹲了下去，神情似乎很是痛苦。

吴小毛吓得过去扶他，对方抬眼看他，吴小毛被对方的眼神吓得不敢动，他毫不怀疑，哪怕对方头痛欲裂，也能在一招之内杀了他。

吴小毛站在冷风中等了半个多小时，会杀人的叔叔才站了起来。

会杀人的叔叔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他，说：“过来。”

吴小毛不敢过去，也不敢不过去，只能战战兢兢的挪着小碎步。

对方说：“我姓张，我是张起灵。”

吴小毛应了一声，不太能看懂这个走向。

张起灵说：“你长的和吴邪很像。”

吴小毛愣了一下：“是，是吗?”

“黎簇对你好吗?”

“养父对我很好。”不知道为什么，在张起灵的眼神下，他脱口而出的不是爸爸而是养父。虽然黎簇从来不肯让他叫爸爸。

“我的墓碑上不用刻张起灵，刻上吴邪之夫吧。”

“啊?”

“没什么好给你的，一会儿把刀拿走吧。”

“什么?”吴小毛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姓张，也是种好事。”

“你在说什么?”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张起灵似乎和吴小毛不在同一个频道，他只是自顾自的说着：“我活的够久了，刀拿走，缺钱就把它卖了，没什么好留恋的。”

张起灵把手中的黑金古刀扔给了吴小毛，索性他知道自己的刀重，只是斜斜的插在了吴小毛的脚边。

吴小毛险些被吓得魂飞魄散：“你干什么?”

“我对不起你。”

“告诉黎簇，不必说。”这是张起灵的最后一句话。

说完，张起灵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刀，干脆利落的割了自己的脖子，就仿佛他手下不是自己的脖颈，而是一只禁婆，一只粽子。

吴小毛目呲欲裂：“张起灵！你再做什么?”

吴小毛扑了过去，可惜对方似乎下了死手，片刻便没了呼吸。

吴小毛颤颤巍巍的掏出手机给黎簇打电话：“养养养父，会杀人的叔叔，张起灵，张起灵他死了，他死了……”

黎簇不相信：“你是谁?张起灵死了，怎么可能?”

“他死了他是真的死了。他不想活了。”

黎簇慌了：“你先别哭，别哭，我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吴小毛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张起灵的小土包很快就做好了，如他希望的，墓碑上没有张起灵，只有吴邪之夫。

那天来了很多人，他们什么都不说，之前放下自己手中的花束，深深地鞠一个躬，然后离开。

黎簇说：“既然他说不必说，那你便不必知道。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一种幸福。”

吴小毛闭上眼睛，既然他的父亲希望他不知道，那，他就当做不知道吧。

不知道九门；不知道铁三角；不知道那些年自己亲人冒过的险，走过的劫；也不知道那些年的惊心动魄。

就当做吴小毛，不是吴邪和张起灵的孩子，他只是黎簇的养子。

这辈子，仅此而已。

然而，吴小毛发现自己一觉醒来，到了几十年前，张起灵还没有失忆，其他人还不只是小土包上面干巴巴的几个字。

吴小毛笑了，人生，好像还有那么点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