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景一路走走停停,完全把这一行当做了游山玩水般,丝毫不慌张。对啊,他一将死之人,最舍不得的,还是这大好山河,美酒佳肴罢!
本来半个月的路程,他偏生走了一个多月。
渝州是座山城,这里一眼看过去,全是层层叠叠连绵起伏的山,不过萧文景喜欢这里,气候温暖,环境也是顶好的,关键是,远离他那心狠手辣的亲兄。
他平生素来嗜酒,不过在山庄中,因为他身体的原因,庄中弟子都不让他喝,让他馋了许久。
依旧是一身白衣,依旧在那一间酒楼之中,喝着酒,听着周围人或有或无的说着近日来江湖中发生的事。
“听说了吗,落魂谷谷众出谷了,看来江湖之中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落魂谷?不是说他们与江湖各大门派有盟约,落魂谷人不得随便出谷吗?”
“他们就是些个邪魔外道,你指望这他们能信守承诺?你听说过吗,那什么泬寥玉重出江湖了,传说得此玉者得天下,他们能坐以待毙?”
“泬寥玉?在哪?”
“听说其中之一在闻柳山庄……”
说到这里,话音渐渐消失,萧文景不禁抬起头,看见刚刚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两人,却一致的低头喝酒,仿佛刚刚谈论的是什么污秽之语。
也对,现在这江湖,人人岌岌可危,小心一点是没错,毕竟,命比较重要。
闻柳山庄……萧文景握紧了酒杯,怎么就和闻柳山庄扯上关系了?
闻柳山庄向来低调行事,连山庄都是朴素无华的。萧文景站在山庄门口,敲响了门。
“这位少侠,您有何事?”
萧文景负手而立,白袍将他的脸色映得更加苍白了,仿佛会随风而逝般:“我找你们庄主。”
“敢问少侠是?”
“百草庄,萧云舒。”
侍卫急匆匆的走进了深院,不多时,他又返回,身后还跟着一个青年。
“云舒啊,你终于想起我这里了?”
这人便是闻柳山庄庄主,柳似沂。
想来他和柳似沂的渊源,不是一星半点的深。
柳似沂是他之前在朝堂上,唯一信任的人,他们都是在那污浊的朝堂中想法设法脱身而出的人,都是对当今执权者失望至极的人。
柳似沂一直以来,都像他的兄长一般,对她极为关照。如今有江湖传言,这人人眼红的泬寥玉之一,在这闻柳山庄,不论真假,闻柳山庄都少不了一场或大或小的争纷。
“云舒,你这脸色看起来极其不好,萧君白他又对你如何了?他不肯放过你吗?”柳似沂越说似乎越激愤,脸上隐隐有了些怒色。
长发被风扬起,萧文景背着光,仿佛遗世独立。
举世皆浊我独清,在这浑浊的乱世,你的清便是另一种浑浊。
“似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毒,无解。”
“可……”
“好了好了。”萧文景笑着将他打断,似乎是对这个毫无兴趣:“我这大老远跑到你这里,不是来与你讨论我还能活多长时日的。”
“似沂,这闻柳山庄的待客之道,便是如此?”
柳似沂不怒反笑,无奈道:“云舒啊,几年不见,你这损人的功夫愈发见长啊!小心损人不利己。”
空旷的山林中,回荡着两人的大笑声。
柳似沂将他请了进去,他知道,萧文景只身一人,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明白,萧文景好过也就两三年的光景,平生志在江湖,萧君白为何要将这样的一个人捆在身边?不让离开,说到底,萧文景就剩这两三年,也是拜萧君白所赐。
他看着那人清瘦的身影,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股悲凉。
“似沂,他说,他放我离开。”萧文景突然出声,让柳似沂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还说,不想在江湖上看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