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初雪，漫天的白，纯洁干净的不像话。王府小厮随主人，向来勤快，手脚利落的扫了雪。

俗话说落雪暖融雪冷，一点儿不错。粗麻衣服里塞满了棉花，却也禁不住天寒，扫地小厮大大打了个喷嚏。心里头感慨辛亏是在王府，别人家的主子舍不得这么多棉花给下人做衣服。

约摸一刻钟后，小厮收了扫把，进门去将红漆门打开，吱呀一声，门晃晃悠悠的开了。他爱极了这开门声，代表了新的一天开始，烟火气要燃起来了。

天光大亮，鸡鸣不已，街上陆续有了行人。

王府隐隐有了声音，里面的人似要起身了。萧瑜房门口的雪没人去扫，谁都知道王妃爱雪，这是给小王妃留的。雪地平坦，白茫茫一片，像极了软甜的糯米糕。就他们家王妃特爱吃的那一种。

房间里有暖炉，温暖如春，萧瑜陡一出门没等感受完全这温度，便被刺骨的冷逼了回去。房里有人嗤笑，接着被萧瑜不甘示弱的驳回。仔细听听倒也能听出他们在说什么。

感受到萧瑜动作，香炉的烟左右晃晃，最后稳成一条线，檀香味道充满整个屋子。温暖套着雪白里衣抱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个球，只露出毛茸茸的小脑袋，笑话萧瑜快三十岁了还要怕冷。

萧瑜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还要顶嘴，“不是怕冷，是觉得今日的发冠不好看，回来换一个，”他指着头上的发冠，摩挲着上面的东珠，“这东珠太张扬，不好。”感觉自己理由相当充分，笑的傻里傻气。

温暖把自己从被子里剥出来，扒拉扒拉头发跑下床，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玉冠拿在手上，扬起小脸笑的骄傲，“戴这个，我昨日给你挑的，知道你喜欢素净的。”

他矮下身子等温暖给他戴上，含蓄表达了今日午时得留在校场，果不其然看到对方垮掉的笑容，又忙不迭的哄人。

“最近正值新官上任，那小孩儿经验不足，我得时刻看着，过去这阵子就好了。”温暖被他搂着，被他头发蹭到脸颊，痒痒的，语气温柔到骨子里。

温暖毫不留情把他手拍掉，“知道了，去吧，我没这么娇气，吃饭还要人陪，没怪你。”

萧瑜头埋在温暖颈窝里，声音传出来闷闷的，“那我走了。”

温暖好笑的打他，怎么这么黏糊呢？

今年初雪来得较晚，下的断断续续一会儿一阵儿，洋洋洒洒落下来，给大地笼一层白沙。阳光一照，白花花反光。

温暖往手心里呵了口气，想缓解一下冻僵的手指。斗篷的绒毛雪白，和她肤色一致，远处看去，整个人融在雪地里，清一色的白，分不出谁是谁。

远远看见萧瑜立在雪地里，面前是新上任那个小孩儿。温暖曾见过他，小孩儿很漂亮，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唯独喜欢温暖，准确来说是喜欢温暖每次带来的桃酥。

萧瑜在训他，小孩儿一脸傲娇的听着，那样子摆明了你尽管训，我下次还敢。

一个训得认真，一个听的含糊。萧瑜生气却拿他没办法，满脸黑线。

温暖从后面过去，一跃而起跳到他背上，像扑进了温暖世界，萧瑜没防备，踉跄两步稳住身子。温暖斗篷的绒毛暖乎乎的，熟悉的味道越过鼻尖，不消问就知道背上挂着的是他家王妃，这是经年累月的熟悉感。笑意不自觉蔓延，一点一滴流到心底。

“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小兔崽子去抢温暖手里的食盒。她在萧瑜背上，把食盒提高，不给他碰，开心的咯咯咯笑。

小孩儿求她，“好姐姐，我快饿死了，你快下来吧。”嘴巴一撅，可爱的紧。温暖拍拍萧瑜示意把她放下。落到地上食盒打开，那盘桃酥先被小孩儿抢走，萧瑜气不过，在那边骂骂咧咧。温暖安慰他，家里还有，知道他要抢，今日便多做了，回家再吃。闻言满面生气的人才缓和了颜色。

雪又开始下，飘飘荡荡跌跌撞撞，落在他们睫毛上，头发上。

温暖牵着萧瑜，站在雪地里开口:“哥哥，风雪载满头，算不算共白首？”

萧瑜握紧她，十指相扣，“不需风雪作陪，我们本来就可共白首。”

有万般无奈不能相守的人，才会放低要求，把风雪落满头当做已经和爱人共白首。他们不需要，他们会白首共老，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