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从衣襟里摸出把短刀,直直的朝着萧瑜刺了过去。萧瑜一点力气都没有,像是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
都说人死前会回想自己一生的经历。萧瑜想到了母亲,想到了阿暖,想到了温家的婶婶伯伯,甚至想到了药房掌柜和慕云。最后,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阿暖。
他的阿暖,在逆着光对他笑。
这一幕,美的不像是人间之景。
萧瑜不想死了。
他左手在地上摸索,祈求上天让他摸到什么东西。似乎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求,倒真给他摸到了个尖锐物件。像是只簪子。
萧瑜想都没想,一把把那簪子握起来。在那男人的短刀就要落下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将那簪子插进了男人的脖颈里。
有鲜血汩汩的冒出来。血腥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小巷,刺鼻,恶心的鲜血味道。
萧瑜这才看清,他摸到的那支簪子,是支白玉簪,雪白的梅花瓣上点缀着朱砂石。红的像血一样的朱砂。
萧瑜把那女孩送走了。所幸,那女孩并无父母。可以无牵无挂的离开这个使她受过伤害的地方,去到另一个城镇,开始崭新的生活。
萧瑜想,多鲜活的生命呀!不该就此沉寂,她会有自己的新生活。
萧瑜杀人了。
萧瑜去自首了。
温暖哭了。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阴暗的气息,潮湿的被褥,地牢里最不缺的就是寒冷与孤寂。
萧瑜抱着自己,坐在地牢唯一的一扇窗户下。窗户很高,有光照进来,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
萧瑜想阿暖了。
萧瑜想,自己入了狱,便再没人给阿暖做排骨汤了,再没人攒钱让阿暖放肆的吃芙蓉糕了,再没人给阿暖买糖人,带阿暖去看灯会了。
想到了灯会,萧瑜笑了。
有人的。
慕云还在,阿暖喜欢他。
萧瑜后悔了,后悔带阿暖去看灯会了。不看灯会,阿暖就会一直是他的阿暖。
萧瑜又好像庆幸带阿暖去看灯会了。如今自己入狱,有慕云在,阿暖当很快就会跨过悲伤,重拾笑容。
那天,慕云来了。带着阿暖的信来。 慕云问他:“为什么杀人?”事关一个女孩的名声,萧瑜不能说。
萧瑜沉默了。
慕云叹了口气,声音低沉:“温暖找了许多乡亲们,证实了那男人有过不少前科,抢劫,偷窃,强奸,无恶不作。你这一杀,也算是为民除害。但杀人偿命,一点不罚也不行,你就好好在这里待上三年,三年后,放你自由。”
萧瑜坐在潮湿破旧的被褥上,小心翼翼的拿出温暖的信,慢慢打开信封。像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好像手劲大一点,那珍宝便消失了。
“见信如晤”,开头便是萧瑜最熟悉的一句称呼“萧家哥哥”。
二十三岁的男儿,母亲去世时没有哭,被人欺负时没有哭,与人打架时没有哭,杀人时也没有哭,但看到这句“萧家哥哥”时,滚烫的泪忍不住的流下来。
“见信如晤,展信宽颜。
萧家哥哥,萧家婶婶为你取名瑜,便是望你能怀瑾握瑜。温暖相信,哥哥是真的怀瑾握瑜,哥哥杀人也必事出有因。温暖心中的萧家哥哥向来是个正义的人。哥哥为民除害,是谓大功一件,并无辜负婶婶心意,温暖虽不知,哥哥所护何人,但温暖相信哥哥,无论何时何地,温暖都会无条件的相信哥哥。
三年后,望君归。
——温暖书”
萧瑜看完信,抬手抹了把泪。
小心翼翼的把信放进衣襟里,贴近心脏的位置。双手附上去,仿佛这样就可以感受到阿暖的温度。
三年后,望君归。
我的阿暖啊。
哥哥一定好好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