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陌上人如玉 公子露凝香 第十二章酒浓情重

　　婉儿退下以后，润玉确定这个新来的仙侍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笃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只是婉儿的那些话的确扯得整颗心生疼，是啊，自己把邝露做的一切都当做了理所当然，早已忘了她也曾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太巳掌上明珠，终是蹉跎了他这千百年的韶华。这一夜，天帝陛下酩酊大醉，润玉喝下仙侍送来的酒时，只消第一口便知今日的酒是红曲甘露，却一句也没有询问仙侍什么别的只是命其退下，烈酒入喉醉人更灼伤得润玉撕心裂肺。次日宿醉醒来早朝散去，便唤来所有仙侍询问昨日之事，他万万没想到婉儿竟毫无惧色道：“昨夜的酒是奴婢特为陛下准备的红曲甘露，可还合了陛下的心意？”仙侍们都觉得婉儿这是不想活了，注意道婉儿今日竟身着青衣，又为教习仙倌捏一把汗，润玉却不恼，语气不带一丝波澜道：“念你初到御前伺候本座此次不罚你，这青衣以后你莫要穿，做好你的本分即可本座不想看到任何标新立异。”说罢遣散了所有仙侍，大家都很惊讶暂且把酒的事情搁在一边，光是着青衣便已触了陛下的逆鳞，陛下居然只是好言相劝，那些莫须有的谣言悄悄地在天界传开了，其他仙侍告诉婉儿那些过去的故事，其实这些过往婉儿都一清二楚，陛下与水神仙上那些过往岂会有神不知，只是陛下与上元仙子那点儿事儿婉儿是知道的最清楚的。待润玉处理完政事已经入夜了，他命人传来婉儿欲带她去一个地方，伺候陛下时间稍长些的仙侍都知道陛下这个时候要去上元宫了，可往常陛下从来都是独自前往，何况婉儿刚刚才犯了错无论如何都无法解释陛下为何会带她去上元宫，被带到上元宫的婉儿也是摸不着头脑，润玉却没有容她多想脱口便道：“把你昨日在上清殿未说完的话都说了吧。”婉儿没想到润玉对自家仙子也不是完全不上心的，即使现在说什么都是木已成舟为时已晚，婉儿还是觉得于润玉而言有些他是不得不知晓的，于是将一切都和盘托出了。润玉听完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婉儿先退下，他觉得自己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人静静，他是怎么都想不到即使邝露封了自己的情魄心心念念的却始终只有他润玉一人。婉儿万万没想到还未等自己在仙侍所松一口气又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璇玑宫的仙童送来了天帝陛下的法旨，竟是册封婉儿为上清殿主事的旨意，她不敢随意揣测帝心无奈之下只得暂且接下法旨。

　　放眼天界信息最灵通的当属月下仙人了，姻缘府的仙童气喘吁吁的跑来，月下仙人正在与缘机仙子下棋雅兴自是被扫了一地，听完仙侍的禀告气得怕案而起，依旧是昔年旭凤要娶穗禾时的那番说辞，缘机仙子只得命仙童先退下，月下仙人还是多嘱咐了一句此时不得外传，对上是断断不可传到上清天邝露耳畔的，对下花界自是不能知晓此事的，末了无奈的叹了一句：“老夫终究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缘机掌凡人命数，一直以为只有凡人命理才会有惊涛骇浪般的波折，看了天界的这两位‘祖宗’的命数以后才知道何为众生平等。月下仙人斟酌片刻还是决定找来润玉当面对质，不多时润玉到了还未坐定便受了一记爆栗，丹朱恨铁不成钢地道：“想必天帝陛下是贵人多忘事吧，忘川河畔都那般模样了陛下还如此待上元仙子，看来陛下当真是做事情不顾后果。”润玉保证自己会尽量瞒住众仙的，可是事情哪儿是能瞒得住的，仙界生活清淡日子长了那些仙家们嘴碎得很，月下仙人也知此事定然只能瞒得了一时，见润玉也保证了不再追问什么。润玉缓声道：“其实叔父也不必担心露儿知晓，偏偏本座的上清殿主事还非婉儿不可，换了别人露儿定会介意唯独自己手把手带出来的仙侍她才能够安心，只是她想不到婉儿会如此心急。”说完留下月下仙人和缘机仙子二人在姻缘府面面相觑，看来大家终究还是低估了邝露的一片痴心，她竟为了润玉竟会做到这份儿上，也难怪婉儿如此心急的将一切告知润玉，许是连一个小小的仙俾都觉得润玉不值得邝露如此。月下仙人又回忆了一下忘川河畔的事情，怕是锦觅不会再管邝露和润玉这些事儿了吧，那日三个人锦觅怕是伤的最重，即使她再想管邝露的事情，二十四芳主也不能允许她们的花神再为他人之事伤及己身罢。缘机仙子问道：“上元仙子之事我也听说过一些，你还记不记得当年邝露穿落霞锦之时你将她错认成锦觅，会不会真的被你一语成谶了，这二人不会真的有什么关系吧……”明白人听到这里便无需再多说了，缘机仙子的揣测也不无道理，否则谁来解释锦觅为何为了邝露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放眼六界同一辈之中锦觅也只为旭凤如此过。月下仙人不太敢往下细想了，若真是这样那之前邝露千年的岁月当真是被蹉跎了，月下仙人只是说道：“我们想那么多干嘛，时机到了一切自然会公诸于世。”他其实讨厌自己这副逃避的样子，只是袖中握着婚约的手紧了紧。

　　十数日以后，润玉将手中的要事都处理完了，虽然那时婉儿对他也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却还是隐瞒了她百年前拜见妖族神女之事，当日润玉亦没有多问他觉得此事还是自己亲自去求证。这日润玉下朝以后没有去上清殿或者回璇玑宫，带着几个天兵匆匆去了妖族，待破军去上清殿通知仙侍们今日只需守好这上清殿即可，一切事务待陛下自妖族归来再行定夺。婉儿带着众仙侍道了声遵命，刺耳的言语自然是要听一些的，仙侍们议论纷纷的确安宁太久令大家忘记了提心吊胆的滋味儿，可是看看上清殿御案一侧的苍龙玄甲仙侍们只能摒弃那些胡思乱想。陛下探访妖族并不是为了公事，想必这一点婉儿是最清楚的，突然觉得那日自己着实是多嘴了果真在陛下身边不宜说的太多。润玉很快便来到了妖族神女处，知晓润玉来意之后神女第一次完整的讲述了自己的故事，故事说完了对润玉说道：“甘做神女皆因心有所求，神女的条件从来只有一世情思，可想必天帝陛下作为‘过来人’也明白深入骨髓的情思神女也无能为力。”润玉又怎么会不知晓呢，是锦觅的离开让他渐渐明白何为释然，可邝露的离开却让他真正尝到了孤独的滋味，只有热闹过的人才知道孤独的滋味这是他曾亲口说过的话，想不到自己也是热闹过的人，只是未从来曾自知而已，神女自愿成为神女自是有所求这句话一直在润玉耳边回荡，他终究还是问道：“那邝露当年所求为何，神女可否告知本座一二？”神女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罢了，既然天帝陛下既然相问那臣自当如实禀告，当初邝露仙子求的不过是天帝陛下能千秋万世，有朝一日身边能有个贴心之人相伴。”看着天帝陛下失魂落魄的离开，妖族神女想起了自己成为神女时流着泪吐出的十六个字，轻声道：“生如夏花，爱如朝露，半生相遇，半生不忘。”她以为只有自己听得到这番话，想不到还是被润玉听了去，陛下毫发无损的回到九重天仙侍们自然是松了一口气，殊不知妖族之行润玉伤得很重只是伤口他人看不见罢了。当夜他命仙侍准备了两坛红曲甘露，在落星潭的石桌边喝了一夜，仙侍们不敢劝说只能不停的为陛下添满杯中酒，这红曲甘露灼心更醉人，醉眼迷蒙之中他依稀看到了邝露一袭青衣朝落星潭走来，伸手欲抓住时一切都破灭了，这一夜天帝陛下醉的一塌糊涂，勤勉的天帝这千年以来头一次误了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