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与红盖头

“到了。”顾南笙轻轻勒了一下马儿的缰绳，棕色的骏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然后轻车熟路的停在了一个隐蔽的小木屋旁。

　　“这里是……”月韵看着眼前的小木屋，有些不明白顾南笙的意思。

　　“带你来参见我的阿母。”顾南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月韵瞬间紧张了起来，下山这么多年，他也知道世人对于男子与男子之间的感情多有排斥，虽然他并不是人，也无需在意，他们也已经有了夫夫之实，可是如今顾南笙要带他去见他的阿母……

　　还是会很紧张！月韵的脸立刻便红了起来，连带着他隐藏在斗笠与头巾之下的耳朵都有些发热，万一南笙的阿母讨厌自己该怎么办，那自己是走还是死缠烂打？不不不，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月韵一边在脑中胡思乱想一边翻身下了马，却在落地的时候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别紧张，”顾南笙将坐在地上的月韵扶了起来，眼中带着些许笑意，仿佛极力的忍着笑说道：“没事的，只是告诉她一声罢了——她已去了许多年了。”

　　“抱歉……”月韵一愣，立刻反应了过来，一边为自己让顾南笙想起这桩旧事而愧疚，一边就开始心疼面前这个男人。

　　他摸过顾南笙的骨龄，才二十岁出头，许多年前的话他还是一位青年……从那时候开始就失去了母亲吗？

　　即使他无父无母，也是知道失去一个亲人的痛苦，也就知道顾南笙轻松的说出这一番话背后真正的煎熬。

　　“哎，没事了啊，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都差不多忘干净了，记住了，今天是个高兴日子，懂了没？一会儿不许给我哭，，哭了可是要被我阿母笑话的。

　　高兴……日子？月韵有些不解，就算南笙真的不悲伤，也不能说这种日子就是高兴日子吧，他到底要干什么？

　　还没等月韵将自己的问题问出来，顾南笙就已经拉着月韵的手，把月韵拉进了屋子里，穿过屋子来到了屋子的后院，或者说应该是屋子后门的一片空地，空地之中已经长满了各种植物，而那空地之中，有几根藤蔓好像缠上了什么东西，形成了一个突兀的绿色方块。

　　“这里的草还长得真快。”顾南笙嘟囔了一声，从身后的包里取出了一把小刀，走到那团被藤蔓包裹着的方形物体前，用刀将藤蔓割断，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块墓碑。

　　墓碑很小，只有一人的小腿高，上面的刻字已经模糊不清了，只隐约能看得出来几个字，但还是能够辨认的出来中间刻名字的三个字与其它字有些不同。

　　“阿母的姓名是按照我父王还在世时写下的字刻的，也算是对阿母的补偿。”顾南笙jiang割下的藤蔓捋成一整条，打了个结，放到了碑旁的一堆差不多的藤条捆中。

　　“好啦好啦，把这些东西清理完了，来来来，该干正事了。”顾南笙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背在背上的包放到了碑前的地上，然后对月韵招招手说道：“过来。”

　　尽管有些疑惑，但是月韵还是听话的走到了顾南笙身边，只见顾南笙打开了那个包裹，只见里面正放着一团红色的，被叠的整整齐齐的布，上面还绣着金色的花纹……竟然是一件嫁衣！

　　“这是……”月韵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但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手紧紧的攒着衣摆，有些不能理解眼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啊。”顾南笙那一块红色的布拿了起来，抖了两抖，然后走到了月韵的身边，将那一块布给月韵披了上去，仔细的扣好了扣子。

　　月韵终于从顾南笙的动作之中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披肩，上面绣着金色的花纹，不知怎的，还绣了只栩栩如生的兔子，那红与金交织出的一片华丽，让他看起来与着周围的景象格格不入。

　　“这……这是……”月韵刚抚上那嫁衣一般的披肩，便感觉头上一轻，竟是斗笠与头巾都被解了开来，他刚想说些什么，眼前的景物却忽然被染上了一层红色。

　　“你的嫁衣，还有红盖头。”月韵透过那轻薄的红盖头，隐约看到顾南笙笑着，然后牵着自己的手，将自己引到了那个之前包裹着嫁衣和盖头的布包前，然后看着顾南笙从中拿出了一朵大红花，挂在了他的胸前。

　　“好了，万无一失了。”顾南笙笑着，将布包收了起来，然后站到了月韵的对面，两人一左一右，侧对着墓碑，面对着对方。

　　“一拜天地……”月韵忽然感觉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不着痕迹的眨了两下眼，隐去了眼中的泪光，转向了那木屋以及木屋后的蓝天白云，和顾南笙一起，缓缓弯下了腰。

　　主上，既然我已经找到了幽玉真正的主人，那么月韵在此就请求您，至少让月韵伴他走过无忧的一生吧。

　　“二拜高堂……”顾南笙一边念着，一遍牵着月韵，转身面向那一方小小的墓碑弯下了腰。

　　阿母，您看到了吗？那人所说的薄情且无心的我，终究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啊，即便他非常人，也不是女子，您也一样会祝福我的吧。

　　“夫妻对拜……”顾南笙再次转身，看向了自己对面那盖着红盖头的人，那被红盖头半压不压的搭在头侧的双耳将红盖头微微撩起，他几乎都能够看到那人的侧脸和欣喜的样子。

　　顾南笙缓缓松开月韵的手，对着他弯下了腰，却在下一秒，看见那人倒在了地上。

　　“阿韵！阿韵你怎么了？”顾南笙见月韵倒在地上，瞬间有些懵了，赶紧也跟着蹲了下去，想要将他扶起来。

　　红色的盖头很轻，月韵这么一倒也就掉了，就像他们初见时，那位清秀的素衣女子丢开的外衣一样，如同折了翼的飞鸟，缓缓掉落在地上。

　　“南笙……”月韵倒在地上，咬着牙想要站起来，却是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只能拼尽全力握住那只试图把他扶起来的手，费力的开口道。

　　“快……走……”顾南笙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当即想要将他抱起来，却感觉比往常抱他的时候要更沉重一些，看着月韵那耷拉在脑袋两边的兔耳，顾南笙知道，他这是脱力了。

　　“为什么要走？你怎么了？！”顾南笙将头靠紧月韵的嘴，想要听到更多，却见怀里的人面色苍白，冷汗顺着脸流了下来，在那红色的嫁衣上印下点点深色的水迹。

　　“李敖，如今无人护着你了，你就是武功再高强也无路可逃！”顾南笙听到有人叫他那几乎已经被他遗忘了的名字，有些茫然地抬头，直到看到那个人，他终于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我那好皇兄的走狗，”顾南笙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的人，抱着月韵的手又紧了紧：“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