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岁月失语

35.岁月失语

再回学院的路程与来时相比，已经不是那么陌生了。两人的速度很快，如果一直保持下去，大概天黑前就能抵达。

临行前，霍雨浩望了一眼身后的云霭，依稀有些金光正从中溢出。他于是便刻意停下，等待那抹暖光落到身上。

这次的经历和他以前的人生相比，其实并没有太多令人惊异或是出彩的地方，但对于“霍雨浩”这个人来说，又多了点不同之处。

当学院值班老师正打着哈欠一边看表等待下班的时候，嘴张到一半就突然停住了。他揉了揉眼睛，又再次看了一下表，确定时间没错。

我开学站岗多年从未见过有学生会在最后一分钟赶回来……吐槽归吐槽，这位老师还是很负责任地核实了一下他们的身份，在看到隶属几班时，之前的疑虑一下子全部打消了。

“原来是周老师的学生，难怪呢。”他笑着递过去两张表单——进寝室会用到，“快回去休息吧，这都多晚了。”

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两人还没有意识到周老师的形象又被拔高了一层，也笑着道谢接过。

“老师也注意休息啊。”临走时，霍雨浩不忘回个头多说一句。

这一看，只见刚刚还一脸疲态的人立马装备上飞行魂导器原地起飞，神采奕奕散发光芒，全身上下都透露着“我解放啦”的喜悦。

-

天到这时已经黑了，霍雨浩和唐三沿着一条羊肠小道走下去。这条是回寝室的最快通道，这是他们以前晚上偷偷溜出来修炼总结的。路上刚好经过学院的操场，令人没想到的是，到了这个睡觉的时间点竟然还有人在里面练习。

看来他们之后也不能落下啊。霍雨浩暗暗握紧了拳。

这次回来，他们便是二年级的身份了。

之后的课程数量会逐步增多，训练量也会随之也大幅增加，同样，修炼涉及的范围也更为广泛。如果说一年级是给众人一个缓冲适应的时间的话，那么从现在开始，就应该要确定好方向全力冲刺了。

第一个得知他们回来的消息的人是穆飞飞。不过说来也巧，飞飞原本是写了一封信，告知霍雨浩两人他要离开一段时间，返校后不必来找，谁承想推开门就看见了正主。

唐三已经去海神阁和玄老交涉了，毕竟极北一事非同小可，早有些防备的好。

霍雨浩泡好茶，慢慢地把这些天的经历一一讲述，只不过隐去了一些细枝末节。飞飞听完后，咂咂嘴，已经是说不出话来。他虽然不明白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势力，但也能从霍雨浩叙述的语气中察觉出此事非同小可。

“我等会儿就发封信回家，兴许唐门那边可以提供帮助。”

“嗯。”霍雨浩点点头，如果能得到唐门的相助，调查起来应该能再快一些。

飞飞搓了搓手，似乎是在犹豫怎么开口。他末了咳嗽一声，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我刚刚原本是想把这信放过来，不过既然你在那就不用了。我要说的一个事就是：我之后不能经常来找你们了。”

“啊？”霍雨浩停下喝水的动作，有些反应不过来，只疑惑地偏头。

“哼哼，你们忘啦，今年可是有一年一度的全大陆高级魂师学院斗魂大赛，只有学院里最优秀的人才能参加哦！不才，我也在行列之中。”飞飞得意地拍着胸脯，霍雨浩猜现在要不是午休时间，他能一下子跳起八丈高昭告天下。

怪不得之前有一段时间找不到他，原来是跑去参加选拔。可是老师们都没有提过比赛这回事。霍雨浩又转念一想，心下了然。也对，他们才一年级，知道不知道都没有太大干系。

他由衷地说道：“那真是太好了，相信门主他们也很高兴。这么说，飞师兄，你登上过海神湖了？”飞飞的努力他是看在眼里的，天赋只有在加上辛勤的汗水后才会成就非凡的人生，蓝银草在一定程度上是缺陷，但同时，也是机遇。要想在天才如云的史莱克学院中脱颖而出，难度可想而知。能代表学院出战，这既是莫大的荣誉，也是一个新的挑战。

飞飞竖起大拇指，一脸你懂我的样子：“这倒还没有，不过我相信只要一直坚定的走下去，就总有那么一天。你们也一定可以。”

“穆飞飞。玄老找你谈话。”

一个清冷的女声蓦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霍雨浩回头看过去，小声地咦了一下。

门口站着的那个女生，正是去年跟他们一起赶往史莱克学院的，名字好像叫什么唐凌来着，而且和飞飞之间疑似有着不可告人的矛盾。

不过，这不是男寝吗？她怎么找到这儿来的？霍雨浩陷入了沉思。

不出意料，飞飞一看是谁来了，慌得连声音都变了，比变音器的效果还好，忙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等会就来。哎呀你别这样看我，我不是来偷懒的——这不是之后要修炼了吗，没啥时间出来，我再跟师弟交代几句……凌姐你先回去吧！”

唐凌也不多留，转头就走，可谓是没有丝毫留念。

“……哎，可算走了。”飞飞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整个人松懈下来，看上去惊吓未了的样子。

霍雨浩咬着手指，眼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我一直都很想问了。飞师兄，唐师姐一直都是这样吗，感觉有点，嗯……”这样的性子，说话也冷冰冰的毫不客气，颇有点不近人情。

飞飞摇头：“不是的，说实话这也不能怪她。应该没有人告诉你吧，我今天跟你讲了可别到处乱说啊，不然回去后一定会被大家伙修理的。其实，唐凌是被门主，也就是我父母收养回来的。”

“啊？”霍雨浩吃了一惊。

“那是很久以前了。十几年前，大陆上爆发了一场战争，所有国家基本都被牵扯了进来，最后结果如你所知，我们获胜了，而日月帝国交由三国共管。”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外面阳光正好，一片灿烂。飞飞用手摩挲着窗边木缝，手指一点点挖进去，“但书上没有说，这场战争究竟带来了什么。”

“伟大的反侵略战争？斗罗大陆的荣誉？不，都不是，这场战争真正受害的，它真正所带来的巨大灾难的，是对每个国家最平凡不过的百姓。

“从来没有人提过吧。持续一年之久的战争，使数以万计的人流离失所，或许在上一秒在昨天他们还只是一个商贩老板，一个锄地的农民，还在和旁人交谈着晚上吃什么，但在此刻，他们都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因为战争，物价疯狂上涨，到进攻高潮时甚至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一斤米要一金魂币，有些人哪怕工作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钱。但现实不会同情这些人，没有钱，就意味着没有饭吃。

“无数房屋被炸毁，满眼皆是残垣断壁，许多倒塌的石墙下还有人在不断呻吟，哪怕他的胳膊已经掉在了另一边。没有人来管这些，城市中维持秩序的人都被派往了前线。街道上看到最多的，不是侵略者的炮火，而是尸体，一摞一摞的尸体，血流成了河，河上面还有许多饥肠辘辘的人在疯狂的喝……”

他说到这里，似乎再也支持不下去，颓废地倚靠在木窗旁边，抹了把脸，想要掩盖住自己流露的神情。

过了很久，霍雨浩才听见他的叹息。

“一年后，战争结束了，但又远远没有结束。战时消耗了太多的民力国力，经济遭到了根本性破坏，根本无法支持一个国家的正常运转。国家里的贵族连自己都尚且无法顾及，又哪管得到下面老百姓的死活呢？于是，我们继续着吃不饱睡不了的生活，每一天的祈祷就是活着，或是在一个夜晚迅速地死去。但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出现了，因为灾荒虫害，那一年粮食歉收，全都被士兵拿去供给了上层，留下来的所剩无几。草根吃完了，树皮扒完了，又能上哪去找吃的呢？就这样，有的人把目光看向了身旁，‘人’变成了一种稀缺的粮食。”

“战争把人变成了茹毛饮血的怪物。”

他抬起头，光洒进了眼里。

“而唐凌，就是在那场动乱中活下来的幸存者。”

——————————————

浅浅诈个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