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阴曹地府终日为夜，但该即使是这样，生活在地府的弟子魂灵也有一日的作息时间，而此刻，时间已经到了该归寝的时候。

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讲，可地藏王认为他们一路舟车劳顿，让他们先早些休息，明天再谈。

骨精灵本想与他撒个娇再多聊上几句，这招屡试不爽，然而地藏王这次却不吃这一套，温柔的哄劝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使得她只好悻悻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进门后抬手拦住跟得理所当然的某人，语气满是不爽：

“隔壁就是客房，你自己随便找一间睡，我要休息了。”

说罢，“嘭”地关上了房门。

“……”这是把气撒在他身上了？

剑侠客摸摸鼻子，无语地低叹。

穿过木门，他见骨精灵在房间内无聊地转了几圈，便回到自己床上躺下。

他打消了强行进去念头，转身离开。

兜兜转转，剑侠客不自觉逛到了忘川河畔。血色的彼岸花，覆苔的三生石，往事的一幕幕从记忆的深处涌出，剑侠客伸手覆上，盯着这块古老的神石出神。

“怎么不回去陪骨精灵？”背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的地藏王出声问道。

剑侠客恍然回神，转头见是他，收了情绪，摆出一副冷脸，没好气道：

“还不是拜你所赐，对我撒了一阵气之后就把我赶出来了。”

地藏王无辜地耸耸肩，也不多解释，只是和他一同出神看着三生石，缓缓说道：

“两年前，你自散元神，她回来后，大闹了地府，躲在这里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也是在这个地方，我发现了少昊神魂的觉醒……”

剑侠客注意到他话中有异，淡漠如水的眸中泛起一丝涟漪。

地藏王站到了他的身侧，眺望着没有边际的忘川河，沉声道：

“其实你不必刻意装成这样，你我都明白，真正的少昊，早已回不来了。”

剑侠客微微怔愣，转而变为平静，释怀一笑，随他同看向远处，长叹道：

“是啊，那个高傲自负的少昊，永远回不来了。如今的我，是大家的剑侠客。”

“……这番历劫……当真改变了你许多，”地藏王有些讶异于他的坦然，但又恢复过来，不解问他：

“你既然已经接受现在，为什么还在执着于过往？”

剑侠客眸光微闪，垂下头淡淡回答：

“自我沉睡到苏醒，世间已过数千万载，如今在这世间，也就你们这几位故人犹在，我想，于你们而言，一切未变，也许是最好的。”

地藏王听罢，闭上眼摇头冷哼，表情恼火却又带着一丝无奈：

“哼，刚说你这些年大有来长进，谁知这自以为是的毛病还是不曾有改！”

剑侠客默然，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这千万年来，我们几个老家伙看遍了世间风雨，见惯了日月更替，还有什么是我们不能接受的？”

“如此执着的真正缘由，你我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

“我不需要这样的你，她也是。”

话落，一阵微风吹过，河畔的几朵彼岸花飘落在血色的河面上，漾开层层水纹，忘川边，只剩剑侠客一人伫立在三生石旁……

骨精灵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要不然……干脆出去走走吧！

她如是想着，一下翻身坐起，扇动翅膀悄悄来到门边，小心翼翼地开一条缝，瞄了眼房外，看隔壁客房处一片漆黑，四周空无一人，这才放心拉开门，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

而神木林这头，杀破狼和巫蛮儿二人随着巫奎虎和地涌夫人一同迎接了前来送信的程咬金。

“劳烦程将军亲自送信。”巫奎虎起身请程咬金入座，并让人为他添上了盏茶。

程咬金摆摆手，朗笑道：

“巫长老客气了，我老程现在也是无事可干，闲得发慌，此番也是出来活动活动。”

相隔两年未见，杀破狼注意到，程咬金似是沧桑了许多，眉宇间尽显老态，难见当年的豪迈飒爽之气。

默契地与同样朝自己看过来的巫蛮儿对视，低声浅叹：

当年剑侠客的死，受打击的不止骨精灵一人啊。

地涌夫人显然也是看出了这一点，刻意避开了任何与剑侠客相关的话题：

“程将军可有听说过，神界？”

程咬金一顿，灰黑的浓眉皱起，对这个新词表示迷惑：

“没听说过，是新冒出来出来的哪个门派？”

“不，”

巫奎虎见程咬金对神界不甚了解，便详细地给他讲述了古书中有关上古神界的一些记载，末了说道：

“如今杀破狼和蛮儿带回消息，说是神界已经现世，现在各派间明暗交织，纷争不断，这神界一出，世间恐怕又不太平了……程将军，你有什么看法？”

程咬金摸摸下巴，表情也是少有的严肃。

不止巫奎虎与地涌夫人，在旁的杀破狼和巫蛮儿也是期待着他的回答。

“我觉得，不管这神帝是敌是友，咱们先去会会他再说，”程咬金用力地一拍桌子，

“与其这样想来想去，还不如主动找上门去，既然是轩辕黄帝的儿子，我想应该不会是什么是非不分之人，只要我们讲明情况，神界定不会助那些想要挑起战争的奸人。”

巫奎虎与地涌夫人互相看了看，这方法虽说是鲁莽了些，但不失为一个良机，加之程咬金说得中气十足，他们也不由得被鼓动了：

“不错，为了天下苍生，莫说是这神界，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要去闯上一闯！”

见三位师父如此，狼蛮二人也彻底放下心来，便不再隐瞒——

“师父，事实上，我们此去龙宫，还有一事，”

杀破狼走上前，成功吸引来三人投来的好奇目光后，继续开口说道:

“在龙太子继位之时，东海深处传来异响，我们几人闻声便赶了过去，等我们到那里时，发现生出动静之人竟是剑侠客……”

“你说什么？”

程咬金听到“剑侠客”三字，猛地从座上弹起来，有些激动地冲到杀破狼跟前，抓着他的臂膀一顿猛晃:

“剑侠客他，他回来了？”语调微微有些颤抖，让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杀破狼抬臂扶住他不稳的身形，亦想他有些失控的情绪，安抚道：

“前辈，你先不要激动，剑侠客确实是回来了，而且……”

“他，他现在在哪里？”程咬金眼底开始泛泪。

“他和骨精灵一同离开，估计现在应该在阴曹地府——哎哎，程前辈！”

对着一路的扬尘，巫蛮儿想要制止的手尴尬停在半空，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话都还没讲完呢……”

“蛮儿，杀破狼，你们继续说下去，剑侠客他……是怎么回来的？”

巫奎虎对此消息也十分震惊，但他好歹还稳得住。

二人这才将剑侠客如何苏醒，如何成为神帝，神界如何开启等给二人细细地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