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先生 （七）

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呢？

或许是因为某天我在衣柜里翻找的时候突然意识到，我已经很久没有收到新衣服了。

这好像只是件很小的事，或许在很多家庭这甚至能算是很正常的事。

但搁在那个时间段，这就是一件很令人在意的事。

我放学回家错过了公交车选择走路的时候，不会再有电话打过来问我怎么还没到家，是不是跑到别的地方去玩儿了。

教室窗外也不再出现一个偷偷窥视我的身影。

没有人再说要让我把手机打开查我的通讯。

没有人会再我出门的时候连环问“你去哪儿？”“和谁一起？”“男的女的？”“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家？”

他们不再用“不放心”的理由困住我，窥视我，约束我了。这是我曾经异常渴望的，但我从不希望这一天的到来是因为有人分走了他们的注意力。

没关系。

我想，这本来就是我想要的。

我被约束太久了，如果能因此放松一点，也挺好的。

不就是忘记给我买新衣服了吗？那我就请假出去自己买。

我不记得我请了多少次假，但衣柜里多了一堆乱七八糟买回来就不想再穿的衣服。

妈妈终于注意到了我的行为。

她阻止了我，并告诉我不要乱花钱，不要随意请假。

好吧。

就这样吧。

我现在也回想不起来那一年我在想什么了，从频繁请假到频繁旷课，是怎么演变成那样的呢？

谁知道呢。

只是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成了年级办公室的常客。校长是我的一个长辈，老师们都不会选择开除我，也不会给我处分，他们只能一次次的问我为什么，一次次给我做思想工作，一次次让我保证下不为例，一次次让宿管阿姨叫我起床。

太混乱了，我都不知道那一年我干了些什么。

我以为的疯狂报复，其实除了自己谁也没受到伤害，连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都算不上。

多傻啊。

可惜那时候我根本意识不到。

C先生的班主任要求他们多上半小时的晚自习，这些事没发生之前我其实经常会在自己的教室里等他，戴着耳机听英语小短文，听着听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下了课过来发现我在睡，也不叫醒我，而是拉了根凳子坐在我旁边，一直盯着我看。

我醒来后问他看什么。

他说，从来没见过我睡着的样子。

好像是这样的，我总有多到用不完的精力，晚上抱着手机看小说看到凌晨两三点，早上五六点起床做早操，却诡异的从不在课堂上打瞌睡，课间十分钟也只会掏出手机继续玩。

于是我笑了笑，拉着他一起慢悠悠的走回宿舍。

然而在那混乱的一年里，我没有再等过C先生，也没有再在教室里趴着睡觉。

因为我过上了熬夜到天明，又在宿舍睡完一整个上午，下午心情好的时候再去上课，晚自习也总是提前半小时离开的生活。

我盲猜应该不会有人跟我一样，拥有过这样懒散的一个高中生涯。

而这样的后果，是成绩直线下滑，滑到让所有科任老师都注意到了我的不对劲，C先生也因为我的冷淡最终提出了分手。

折腾了那么久，爱情学业，我都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