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01年1月21日

2001年1月21日。

我刚出生。

据说是早上的七八点，但因为是冬天，看起来就像是凌晨。

我曾经一度以为是黎明时分，太阳升起的时候。

我妈怀我的时候好几次食物中毒，我能顽强的出生其实挺不容易。她说生我的时候没去医院，生下来的时候我也没有哭声，一群大人围着我不知所措，还是一个叔叔吸出了我喉咙里的痰这才得以存活。

我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是恶心。

第二反应是他妈的那是我初吻。

第三反应才是那是救了我命的人。

你看，我从很小的时候就隐约展露了薄情寡义的影子。

我妈生我的时候太年轻，好像还是未婚先孕，完全没有做好当一个母亲的准备。我爸爸也只比我妈妈大一岁，谈不上谁比谁更稳重一些。

于是理所当然的，我归我奶奶养。

小时候的事情其实我记不太清了，没读过幼儿园的事还是七八岁的时候才知道的。

唯一有印象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可见我表妹没说错，看起来不动声色的我，最擅长记仇。

我其实不是很赞同，我只是记性比较好罢了。

我有记忆的时候，就住在中心小学里的教师公寓，和奶奶一起。那时候我关于父母的记忆，是爸爸坐在电脑前打游戏的背影，和妈妈掀翻爸爸麻将桌时霹雳吧啦的声音。

我妈妈曾提起，我小时候很乖很懂事，她和我爸爸吵架后抱着我就跑到某地坐在地上哭，我尚在襁褓却懂得抬起手替她抹眼泪，只是后来她去别地支教了一段时间，回来我就不认识她了。

她还说过，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人是爸爸，睡觉也要跟爸爸睡不跟妈妈睡。

她还说，小时候我吃的奶粉，是当时最贵最好的，穿的衣服也是牌子只是奶奶不会搭配。

在她的叙述中，是认为给了我她力所能及的最好。

我也不能辩驳什么，用我那点稀疏的记忆。

但她确实教过我很多东西。

比如不能抖腿，比如说汤字时不能说成“tan”，比如别人说话不能不搭理转身就走，比如哪里不舒服不能一直不说，比如写字时拇指和食指不能交叉，比如店门开着里面却没人就不能走进去或待太长时间，比如吃东西的时候要和别人分享，比如和男生相处要有距离。

还比如，任何东西都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真的属于自己的，一个女孩子最起码就要经济独立，像她一样，吃穿都用着自己的工资，买什么都都不需要征求任何人的同意。

我一直把她说过的话都奉为真理。

尽管我长大后和她越来越疏离。

我从未否认我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人。因为父母是知识分子，他们学过心理学，所以他们从不拿我和任何人比较，也没觉得我是个女孩儿有什么不好。哪怕是爷爷奶奶，也没说我是女孩所以还要再生一个孩子。

我听四姨婆说，奶奶年轻时就很想要一个女儿，但生的两个孩子都是男孩，所以四姨婆第二胎生了个闺女时，奶奶爱不释手地抱了很久。

直到十六岁我才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女孩，是因为已经生了男孩。

所以后来，他们又生了一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