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上次在太平间晕倒后，李叔就知道了肖战的身体状况，想着这一家的遭遇，心中难免有些惆怅。

肖战是他看着长大的，那些年这婆孙俩经历了什么，他都看在眼里，也尽力帮扶着，想不到这日子刚好过一点，就遇上了这种事，真是命运弄人啊！

这些天看到肖战跪在灵堂前的背影，他总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可除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之类的，他还真不知道说什么。

灵堂前很安静，除了偶尔来人祭拜，便只有一直跪着的肖战和站在一旁的孟屿和李叔。蜡烛燃得很旺，灯芯时不时的爆出火花，劈啪作响，香蜡纸钱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刺激得肖战偶尔传出几声咳嗽。

“这孩子回来几天又瘦了一圈。”李叔带着有些蹩脚的普通话和孟屿说道。

孟屿：“他这几天吃的很少，有时候还会连着药一起吐出来，我担心他会熬不住。”

“我看他脸色很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李叔看着肖战脸色实在不好，对孟屿小声说道。

孟屿叹了口气，神情无奈：“我给他说过，他不愿意。”随即想到什么，看向李叔：“李叔，您是长辈，要不你劝劝？”

李叔点了点头，走到他旁边，说道：“战战，让小孟带着你去县里医院看看吧？你看你脸色这么差。”

“我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事的。”说这话时，肖战显得很平静，好像这病压根和他没关系。

“不能因为年轻就不在意，听话，去看看吧？”

这么多年，李叔也算自己半个亲人，面对他的关心，肖战不好当面拒绝，只能暂时答应：“我会去的，等到外婆下葬，我就回医院。”

看着肖战脸上的固执，李叔也是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那你也别这样跪着，休息会儿吧？”

体力的透支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个提议，所以只能乖乖点头。

孟屿庆幸得走过去，帮忙将人扶起来坐在凳子上。

那天，肖战休息得很早，天还没黑，就已经躺在床上。

晚上，孟屿守在床边，给肖战淤青的膝盖上药。

“你别跪了！再这么跪，这膝盖非得废了不可。”孟屿边上药边埋怨道。

“嗯。”

孟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居然答应了，趁机继续说道：“要不然咱们去医院看看？”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却只余沉默。

吃了药，肖战便睡了。

孟屿走到门外，转身轻轻关上房门，掏出手机，将从肖战手机转发过来的视频又转发给孟凡。

孟凡还在办公室，连着加了几天班，早就困得哈欠连天，冲了一杯咖啡刚喝一口，手机就响了，见是孟屿的信息，立刻打开。结果，差点没被呛死，立刻回拨了电话。

涂越曾经评价孟凡：虽说是生意人，身上一股子铜臭味儿，但基本素质还是很高的，就是有时候粗鲁了一些，只要没有触犯他的底线，基本不会出现骂人的事儿。

可这一次，拿起电话的瞬间，直接开了脏话：“我X，这视频哪儿来的？”

孟屿：“从他手机里转发过来的。”

“xx！谁发的知道吗？”

“号码是国外的，我打过去是空号，对方应该已经注销了号码。”

“王一博不是陪董事长过去做手术吗？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哥你真的没听到一点儿风声？”

“屁话！我要知道能让他干这种事？”想到肖战，孟凡缓和语气问道：“战战，他还好吧？”

孟屿叹了口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反正比我预想的要好。”话锋一转又说道：“也正因为这样，我觉得很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

“按理说他不是应该伤心，哭泣，流眼泪或者很生气之类的吗？可他的反应太安静了！他看起来还没我生气，可问题是平静的表象之下我又隐隐觉得有什么和之前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了？”

孟屿想了想仍然不知道怎么解释，说道：“具体什么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感觉。”

孟凡不想听他啰嗦，“行了，脑袋都让你绕晕了，净说些没用的，只要他老实吃饭睡觉就行。”

“这方面倒是没变化，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结束通话后，孟凡第一时间给王一博电话，询问事情缘由。

“王一博！你个混蛋！你最好给我交代清楚！婚礼到底是怎么回事？”孟凡在电话里怒不可谒的骂道。

王一博有些错愕：“你怎么知道？”

孟凡：“我怎么知道？视频都看了，老实交代！”

王一博惊讶之余，给孟凡交代整件事情经过。

孟凡感叹：“元晴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居然唱这出？董事长也真是病糊涂了，才会被她的花言巧语迷晕了头，哎～女人果然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

王一博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带着疑惑，伴随着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问道：“对了，谁收到的视频？”

“还能是谁？你最在乎的人呗！这是故计重施啊！瞅准时机下手，这是想要了他的命啊！”

王一博继续问道：“等等，你刚说瞅准时机，什么时机？他怎么了？”

孟凡却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好一会儿才说道：“他外婆去世了，就在你离开的当晚。”

王一博感觉似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憋闷难受的说不出话。

孟凡继续说道：“是第二次手术后出现的严重并发症，听说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王一博：“第二次？什么时候的事？”

“不就是你走的前一天吗？怎么你不知道？”

走的前一天？王一博突然明白了什么，心脏猛一收缩，剧烈的跳动起来。

所以，这就是他为什么会接受那六十万的原因吗？

王一博记得那天电话里有两个未接来电，他当时应该是想要告诉自己的，还记得那天在楼梯上遇见他，他当时差点晕倒，第二天就有了那份银行转账单。

所以，自己真的错怪他了！

脑中闪现他着急无助的样子，王一博好后悔，后悔自己什么都没发现；后悔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没能站在他身边；后悔那天还对他大吼大叫，他当时得有多伤心，才生生把委屈咽下，未曾表露半点。

“你说我是不是很混蛋？那天，我居然对他发了火，就为了心里那一点点狗屁自尊！”王一博带着怒气，声音颤抖说道。

孟凡也震惊了，没好气的问道：“什么？你还对他发火了？你可真行啊王一博！”随后想着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缓了语气说道：“行了，这事儿下来再说！听说董事长手术很成功，要是可以，你最好尽早回来，他在老家并不好，身体不舒服也一直不肯去医院，孟屿说他坚持要等到外婆下葬，现在又出了这事儿，哎~我怕他撑不住。”

王一博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他心里到底有多难受！甚至不敢想象那些场面，不敢想象他悲痛欲绝的样子，但脑中还是会浮现出他孤独无助的背影。

“外婆哪天下葬？”

“四天后。”

“帮我照顾好他，我马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