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岭沉默地一口一口咬着手里的面饼,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却努力地控制住自己不能哭。
他是个男子汉了,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温久久看在眼里,心塌软了一大半。她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无论日后的成岭哥哥成为一个多么厉害的人,又取得多么高的成就,在江湖里拥有着多么崇高的声望和地位。
但此时此刻的他,终究只是一位家门被灭,迷茫惶恐又无依无靠的十四岁少年。
一个自幼被捧在手心里成长的幼子,父辈兄长抗起的责任还离他太远,一夕之间背负上沉重的血海深仇,能有如此表现已经是极其坚强了。
温久久坐到成岭身边,柔声细语地安慰道:“你别害怕,我和周师兄会平安把你送到五湖盟的。这段时间,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成岭眨巴着眼睛,乖巧极了:“谢谢你,温姐姐。”
这一声“温姐姐”可把温久久喊得心花怒放:她一直是山庄里最小的孩子,从来都是她喊别人哥哥姐姐的份,底下都没有年龄小的陪她玩让她欺负,无聊得很。
就冲这一声“姐姐”,她就恨不得马上提刀灭了那些毁了镜湖山庄的罪魁祸首。
温客行缠了周子舒好一阵,见人不愿意搭理自己,也没生气,转头换了个目标看向成岭:“张公子,头先追杀你的那群人,戴的鬼面是青崖山鬼谷的标志,这群恶鬼绝迹江湖这么多年,镜湖派是怎么惹上他们的?”
成岭下意识看了一眼腹部伤口的位置,回答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温客行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看不出来到底信不信成岭这番说辞,扭头看向周子舒:“那周兄,你总该知道鬼谷的厉害吧,平白无故摊上了这么大一桩子事,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来龙去脉?”
温久久察觉出了一丝不对:爹爹明明知道那些人并非青崖山的恶鬼,为什么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像是要把罪揽到鬼谷身上。
难道别人布下的局,爹爹也是知情的,甚至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鬼谷虽然说臭名昭著,但是也不至于乐得平白无故地替别人背锅吧?
温久久决定先小小地试探一下:“温公子,小女子觉得此事并非青崖山恶鬼所为。”
听闻这话,温客行终于舍得把黏在周子舒身上的视线匀出一小部分看向温久久:“久久姑娘何出此言?那些人戴的可是鬼谷的面具。”
“小女子和那些人交过手,他们的武功稀松平常,虽然出手并不像正派中人,但一招一式之间缺了一股子狠劲。众所周知,青崖山里的恶鬼都是恶贯满盈之人,走投无路才饮下孟婆汤进了鬼谷,如果他们就这这个水平,恐怕几十年前就被江湖里的正义人士给灭个干净了。
况且以他们的行动轨迹来看,这些恶鬼来这人间应该是为了琉璃甲。既是如此,他们不是更应该低调行事,以最快的速度夺取琉璃甲;如此高调行事,倒像幕后之人故意用来掩人耳目的靶子。”
温客行牢牢地盯着温久久,忽而一笑,颇有深意道:“久久姑娘,你似乎很了解鬼谷啊。”
完了完了,她一不小心说多了,被她爹这个现任的恶鬼头子盯上了。
温久久努力崩住脸上的表情,不让自己露出一丝怯意。
这边周子舒终于是开口了:“天色快亮了,小憩片刻吧,一会儿还要赶路。”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找了个空位就地躺下,温久久有样学样,找了个墙角靠着倒头就睡。
温客行笑了笑,起身迎向有光的地方,低低地说道:“天,是快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