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深入虎穴（一）

头顶上，有一群群海鸥在游走盘旋，脚底下，是一朵朵浪花在奔腾澎湃。

这样的情景，于无瑕曾经在梦中经历了千百次，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梦想成真。

由于父亲的缘故，母亲一直禁止他兄妹二人出海，即使秦家在泉州的海上贸易近至大明的杭州、广州，远至日本的那霸，朝鲜的釜山，秦若初也至始至终将其交予秦家的下人们，从不让儿女染指一分一毫。纵然于若瑜也打理家中生意，却多在八闽之内，最靠近大海的地方，也不过是码头的仓库或口岸的市舶。于无瑕就更不用说了，若非她男扮女装，改名换姓，才可游走于商场之中，否则她每日也不过在闺阁中读读书，写写字，绣绣花，最多也不过看看账本罢了。

但不知是基因使然，又或是大海本就充斥了无穷无尽的梦幻色彩，还是五六岁孩子的时候，于无瑕就对大海充满了憧憬，除了幻想深海中那些十色的珊瑚或水草，斑斓的鱼儿或贝壳，甚至是光怪的海妖或海盗，她也曾幻想过，父亲会在那一片沧海之中的某个地方……

所以，当今日真的与大海靠得如此之近，她甚至埋怨已给无数蜈蚣船超越的小舢板行得实在太快了，不过午后申时就到了淡水港。

见过了泉州港宛若大明贵妇的繁华，再看这淡水港，简直就如一个东夷难民般落魄。码头又小又窄，于无瑕他们在外头等了好久才进了港，可一进港，又是各路海盗陆续收“停泊费”、“上岸费”等等，也幸亏于无瑕一行的船又小又旧，那等海盗以为榨不出他们几分钱，就象征性地收了几个铜板，叨叨了几句“穷鬼”就让他们停了船，上了岸。

淡水港确是“兵家必争之地”，眼见岸上尽是断壁残垣，蓬屋陋舍，几乎就没有几间齐全的房子，如泉州港码头那般灯红酒绿更是天方夜谭！只一片倒塌的围墙旁一座也看似快要倒塌的小酒馆孤零零地守卫着码头最后的“尊严”。

于无瑕这才知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泉州那般的九衢三市，竟还有这原始部落般的存在。可就是在这破落衰败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方，竟也还有“天堂”与“地狱”之别：道路两旁四处可见卖儿卖女的原住民，却是在一条大路尽头的一座深宅大院，传出了阵阵丝竹弦管的乐声，飘出了缕缕纸醉金迷的笑声。

“那是什么地方？”于无瑕忍不住问。

哈曼丹冷笑了一声：“那就是淡水港最大的海盗集团——来岛家的老窝。”又将于无瑕一行人朝往那座深宅大院的那条大路上引去。

于无瑕心下生出不好的预感：“哈曼丹，我们不去船坞取船，却为何要往这边走？”

哈曼丹笑笑：“于小姐，你那船非比寻常，我出了高价让来岛家代为保管，自要签单才可取出，若给人冒名领了船，那来岛家岂非失了信誉？”

这等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海盗还讲“信誉”？这不是“天方夜谭”吗？于无瑕心念，纵使这哈曼丹言之凿凿，于无瑕还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暗下示意不二加强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