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凌..时辰不早了，你随我们去饭堂吧，剩下的回来再理
孟婆堂里人来人往，死生之巅的弟子们三五成群地都在吃饭，楚晚宁拿漆木托盘端了几个菜，默默地坐到了角落里
以他为核心，周围二十尺内，渐渐空无一人
没人敢和玉衡长老坐得太近，生怕他一个不高兴，甩出天问就是一顿狂抽。楚晚宁自己其实也很清楚这点，不过他不介意，冷冰冰的一个美人坐在那里，斯斯文文地吃着碗里的东西
不过今天，不太一样
清钰长老近日回门，亳无疑虑是陪着他的
而墨燃是他们带来的，自然得跟在他们身边
别人怕他，墨燃也怕，但好歹是死过一次的人，对楚晚宁的恐惧并没有那么厉害，至于夜凌……喜欢还来不及
墨燃在他面前坐下来，镇定自若地嚼着碗里的糖醋排骨，嘎吱嘎吱地咬着，很快骨头吐成一座小山
楚晚宁忽然一摔筷子
墨燃一愣
楚晚宁……你吃饭能不能别吧唧嘴？
墨燃我嚼骨头，不吧唧嘴怎么嚼？
夜凌..那就别吃骨头
夜凌一手托着下腭，眼眸轻垂，闲闲开口，端的是清闲慵懒
墨燃可我喜欢吃骨头啊
楚晚宁滚旁边吃去
三人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响，已经有弟子在偷眼看他们了
墨燃忍着把饭盆扣在夜凌头上的冲动，抿着油光光的嘴唇，过了一会儿，眯起眼睛，嘴角揉出一丝甜笑
这时夜凌抬手轻轻扯了几下楚晚宁的衣袖，缓声道
夜凌..晚宁，小点声，有人看着……
墨燃对呀，师尊别喊的这么大声嘛。让别人听见了，岂不会笑话我们？
楚晚宁一向脸皮薄，果然声音轻了下来，低声说
楚晚宁滚
墨燃笑得直打跌儿
楚晚宁……
夜凌..……
也不知道这狗子抽了哪门子疯
墨燃哎，师尊你别瞪我，吃饭吧，吃饭。我尽量小点声
墨燃笑够了，又开始装乖巧，啃骨头的声音果然小了很多
楚晚宁吃软不吃硬，见墨燃听话，脸色稍微缓和，不再那么苦大仇深了，低着头，斯斯文文地吃着自己的青菜豆腐
没安分太久，墨燃又开始作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毛病，总之这辈子看到楚晚宁和夜凌之间那和谐默契的气氛，就想作天作地，惹人家不快活
于是楚晚宁和夜凌发现墨燃虽然不大声嚼吧了，但是，他开始拿手抓着排骨吃，吃的满手油腻，酱汁发亮
楚晚宁额角青筋暴起，忍
他垂下睫毛，不去看墨燃，自己管自己吃饭
倒是夜凌烦了，手中勿归轻轻敲了几下桌案，提醒某只得意望形的狗子
墨燃不仅充耳不闻，还“一个不小心”，把啃完的骨头丢到了夜凌眼前，离他手中那只正敲着桌子的玉笛仅仅0.1厘米
夜凌垂眸看着那块狼藉狰狞的排骨，周遭的空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结冷冻，手指缓缓攥紧勿归
夜凌..墨燃……
声音依旧是一成不变的清凉，但在某二哈耳中，却如同索命的无常鬼
墨燃师叔……
墨燃颇有些惶恐，也不知道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墨燃那个……呃，我不是故意的
才怪
夜凌..……
墨燃你别生气，我这就给你夹掉
说着真的就伸出筷子，去挑那块排骨，只不过在这过程中，排骨又在桌子上滚了几圈，留下一条长长的油光闪闪的油渍
夜凌依旧面不改色，一手托腮，仿佛真的亳不在意一般，当然，得先忽略那只攥紧勿归的手
墨燃睫毛簌簌，清秀的脸上颇有几分可怜兮兮的委屈
墨燃师叔应该不会嫌弃的吧
夜凌..【忍】（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只狗子这么白莲呢？）……
墨燃师叔，对不起嘛
手中的勿归又攥紧了几分［怎么还能紧？？？］指节骨被捏得“咔咔”作响
夜凌..晚宁，我先走了
心中火气旺盛，偏生又不好和小辈一般见识，草草起身，欲要离开
楚晚宁阿凌……我也吃饱了
墨燃哎？就吃这么点儿啊？师尊你碗里都没怎么动过呢
楚晚宁冷冷道
楚晚宁我不饿
墨燃心里都乐成一朵花儿了，嘴上仍然甜甜的
墨燃那我也不吃了，走，咱们回红莲地——咳，红莲水榭去
夜凌眯起眼睛
夜凌..咱们？
他眼神毫无波澜，清清冷冷地说道
夜凌..谁跟你咱们？长幼尊卑有序，你给我好好说话
墨燃嘴上应的勤快，眼睛笑眯眯地弯着，乖巧懂事又可爱
然而此人心里却在想，长幼尊卑？好好说话？
呵呵，如果夜凌能知道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他就应该清楚——最后这世上，只有他墨微雨才是尊
夜夙风再是清冷孤傲，不可一世，最后还不是他靴底的一块烂泥，要靠着他的施舍，才能苟且地活下去？
快步跟上两人的步伐，墨燃脸上仍挂着颇为灿烂的笑容
如果师昧是他心中的白月光，夜夙风就是那根卡在他喉咙里的破鱼刺，他要把这根刺捏碎，或是咽下去，被胃液腐蚀
总之，这一次重生，谁他都可以放过
却绝不会放过这两人，犹其是夜夙风
不过，这两人好像也没打算轻易饶了他
墨燃站在红莲地狱的藏书阁前，看着五十列十层高的书架，以为自己听错了
墨燃师尊，你说……什么
楚晚宁淡淡地
楚晚宁将这里的书全都擦一遍
墨燃……
夜凌..擦完再登记造册
墨燃……
夜凌..明日一早我来检查
墨燃！！！
什么！！！他今晚要留宿红莲地狱了么？？
可是他还跟师昧约好了，晚上让师昧给自己换药呢！！！
他张了张嘴想要讨价还价，可是楚晚宁懒得理他，宽袖一挥，转身去了机关室，顺带还高冷地关上了机关室的门，哦，还十分贴心地留了条缝，想也知道是留给谁的
倒是夜凌支起眼睑淡淡看了他一眼，扬了扬手中的勿归，似是警告又像是威胁，然后也跟了上去，这下，门，彻底关上了
约会泡汤的墨燃陷入了对两人深深的厌弃当中——他要把楚晚宁的书都烧掉！！
不！
脑筋一转，他想到了一个更损的主意……
这两人的品味实在是糟糕极了
乏味、枯燥、令人绝望
瞧瞧这满架子，都是些什么破书！
《上古结界图录》、《奇花异草图谱》、《临沂儒风门琴谱》、《草木集》，唯一算得上消遣的，大概只有几本《蜀地游记》、《巴蜀食记》
墨燃挑了几本较新的书籍，显然是两人不常会看的，将里面的书页统统涂抹一遍，画了一堆春宫图
他一边画一边想，哼哼，这里的藏书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等这两人发现其中有几本被改成了春宫图，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到那时候，两人肯定不知道是谁干的，只能生闷气，真是妙极、妙极
想着想着，居然忍不住抱着书本嘿嘿笑了出声
墨燃一连涂了十多本书，发挥想象，天马行空，什么仕女图什么，那笔法可谓曹衣带水吴带当风，飘逸俊秀的很。要是有人问两位长老来借书，凑巧借到了这几本，估计就会流传诸如此类的话——
（……）弟子a:玉衡长老人面兽心，居然在《清心诀》里面私夹男女交/欢的图画！
（……）弟子b：清钰长老妄为仙尊，剑谱里面有龙阳断袖的连环画！
（……）弟子c：什么北斗仙尊，东黎仙尊，衣冠禽兽！
墨燃越想越好笑，最后干脆捂着肚子，提着毛笔在地上咕噜咕噜滚来滚去，乐得两脚乱蹬，连有人走到藏书阁门口了，他都没有发现
所以师昧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在书堆里打滚，笑成失心疯的墨燃
师昧……阿燃，你这是在做什么？
墨燃一愣，蹭的一下坐了起来，慌忙把那些**统统掩上，摆出一幅人模狗样的脸
墨燃擦，擦地呀
师昧忍着笑
师昧拿衣服擦地？
墨燃咳，这不没找到抹布嘛。不说这个了，师昧，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
师昧我去你屋子找你，结果没找到，问了别人，才知道你在师尊这里（才不是！我来找师叔！）
师昧进了藏书阁，帮墨燃把那些堆了满地的书一一收好，温柔莞尔
师昧左右没事，我过来看看你（主要是看师叔）
墨燃很是高兴，又有些受宠若惊，抿了抿嘴唇，素来油嘴滑舌的人，居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墨燃那……嗯……那你坐！
兴冲冲地原地转了半天，墨燃有些紧张地说
墨燃我、我去帮你倒茶
师昧不用，我悄悄过来的，要是叫师尊和师叔发现，可就麻烦了
墨燃挠头
墨燃说的也是……
楚晚宁和夜夙风这两个变态！迟早要掰倒他们，不再屈于他们的淫威之下！
师昧你晚饭还没吃吧？我给你带了些菜来
墨燃眼睛一亮
墨燃龙抄手？
师昧噗，你真不腻啊。没带抄手，红莲水榭离的远，我怕带来就坨了。喏，是一些炒菜，你看看对不对胃口？（切~有的吃就不错了，我都没吃过几次师叔的抄手）
师昧把旁边搁着的食盒打开，里面果然是几道红艳艳的小菜。一碟子顺风耳，一碟子鱼香肉丝，一碟子宫保鸡丁，一碟子拍黄瓜，还有一碗饭
墨燃哎，搁辣椒了？
师昧怕你馋的慌，稍微放了些
师昧不过你伤口没有好透，我不敢放太多，稍微提提味儿，也好过没有一点儿红的
墨燃开心地直咬筷子，酒窝在烛火之下甜的像蜜糖
墨燃哇！感动的想哭！
师昧【忍笑】等你哭完菜都凉了。吃完再哭
墨燃欢呼一声，筷子甩的飞快
他吃东西的时候就像饿惨了的犬类，楚晚宁总是看不惯他这副见了鬼的吃相，但是师昧不会嫌弃
师昧总是温柔的，一边笑着让他吃慢点，一边给他递来一杯茶水。盘子很快见了空，墨燃摸着肚子常舒了口气，眯着眼睛叹息道
墨燃满足……
师昧似是不经意地问
师昧是龙抄手好吃，还是这些菜好吃？
墨燃于饮食上，就像他对初恋的执着，很是痴情。歪过头，黑亮柔润的眼睛望着师昧，咧了咧嘴
墨燃龙抄手！
师昧……
师昧笑着摇了摇头。半晌说
师昧阿燃，我帮你换药吧
药膏是王夫人调的
王夫人早年曾是药学仙门“孤月夜”的一名弟子，她武学薄弱，不喜欢打打杀杀，但却很喜欢学医，死生之巅有一片药圃，她在那里亲手栽种了许多珍贵的草木，因此门派中从来不缺伤药
墨燃脱了上衣，背对着师昧，身后伤疤仍然隐隐作痛，不过师昧温热的手指蘸着药膏，一点一点地按揉抹开，渐渐地倒也忘了疼，反而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师昧好啦
师昧给墨燃缠上新的绷带，仔细打了个结
师昧穿上衣服吧
墨燃回过头来，看了师昧一眼。昏黄烛火下，师昧肤白欺雪，愈发风情万种，他看得口舌发干，实在不想穿上衣服，但犹豫一会儿，还是低头，迅速把外套披上
墨燃师昧
师昧嗯？
在如此幽闭隐秘的书房里，孤男寡男气氛甚好。墨燃原本想讲些风花雪月感天动地的话，奈何他是能把自己年号都定成“戟罢“的文盲，憋了半天，鼓鼓曩囊把脸都憋红了，竟然只憋出了三个字
墨燃你真好
师昧这有什么，都是应该的
墨燃我也会对你特别好
墨燃语气拿捏的很平静，但手掌汗涔涔的，总归出卖了他其实波涛澎湃的内心
墨燃等我厉害了，谁都不能欺负你。师尊和师叔也不行
师昧不知他为何忽然这样说话，愣了一下，却还是温柔道
师昧好啊，那以后，都要仰仗阿燃了
墨燃嗯嗯……
墨燃讷讷应了，却被师昧颇有风情的目光刺的更是焦躁，不敢再看，于是低下头去
对这个人，他一直小心翼翼的，甚至执著的有些一根筋
师昧啊，师尊和师叔要你擦这么多书？还要连夜造册？
墨燃在心上人面前还是死要面子的
墨燃还好，赶一赶，来得及
师昧我来帮你吧
墨燃那怎么行，要是被师尊还有师叔发现了，非连你一起罚不可
墨燃很坚定
墨燃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去歇息吧，明早还有晨修
师昧拉着他的手，轻声笑道
师昧没事，他发现不了，我们悄悄的……
话还没有讲完，就听到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
夜凌..悄悄地怎样？
夜凌不知何时已经从机关室内出来了，神色淡然，冰蓝色的桃花眼中清冷无波。他一身蓝衣，斜斜倚在藏书阁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
夜凌..师明净，墨微雨，你们好大的胆子
师昧霎时面如白雪，他猛然松开墨燃的手，声若蚊咛
师昧师叔……
墨燃也暗道不妙，低下头
墨燃师叔
夜凌依然倚在那里，不去理睬墨燃，而是看向跪在地上的师昧，淡淡地说
夜凌..红莲水榭遍布结界，你以为未经通报进入，我会不知道么
师昧惶然叩首
师昧弟子知错
墨燃急了
墨燃师叔，师昧只是来给我换个药，马上就走，请不要责难他
师昧也急了
师昧师尊，此事与墨师弟无关，是弟子的错，弟子甘愿领罚
夜凌..……
夜凌不语，一手静静转起了勿归，玉色的笛子在白哲纤长的指间旋转，不知是玉衬手，还是手衬玉
藏书阁内落针可闻，许久没人出声
三人静默良久
师昧抬起脸，眼眶有些红了，茫然无措道
师昧师叔……
夜凌淡淡开口
夜凌..你自去抄门规十遍，回吧
夜凌..至于墨燃……
说到这里，夜凌微顿一下，接着直起身子抬步走到墨燃跟前
同时，手中勿归掉转，笛杆勾住墨燃的下巴，眼中几乎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嫉妒，极淡，极淡，淡到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师昧脸上微沉，眼底一暗，脑中飞快闪过几个可能
夜凌..一起滚吧
他怎么会这么好心放过自己？必然有诈！
墨燃这么想着，却里越想越觉极对，机智道
墨燃我不走
夜凌顿了顿，淡笑一声
夜凌..……好啊，随你
说完广袖一甩，转身离去
墨燃愣住了——没有诈？他还以为夜夙风要怎样折腾他一翻呢
这时，师昧起身，半张脸隐于阴影之下
师昧阿燃……我先回去了
墨燃啊？哦、哦，师昧慢走
墨燃告别师昧，就开始忙活起来
另一边
夜凌携一身寒气走进楚晚宁的卧室
室内冷香袅袅
夜凌..（这安神香效果不错）
是的，安神香，夜凌借着担心楚晚宁过于操劳的借口，为他点香助眠，这才去藏书阁，不然……怕是又要伤心一番了
夜凌..晚宁啊……祝你，今夜好梦
看着那床上安睡的人，轻叹一声，熄灯，关门
转向偏室
从桌案下抽出一卷空白画轴
提笔勾画，纸上，渐渐显露出模糊的人影，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清晰，画中人白衣玉冠，手持柳藤，冷俊高雅，栩栩如生，末了，又在边角写上八个小字
细细端详一遍，收入怀中
渣渣珏今日份己更√
渣渣珏明天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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