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杜雁像是知道杜母会来找她似的，已经等在那儿了。

　　她刚刚便从侍女那儿听到了此事，也猜到杜莺不会愿意嫁，而她和杜莺长的一样。杜莺若是不是想嫁，以杜母对她的疼爱，会打的什么主意，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祖父生前待她所谓极好。想起那位老人杜雁的脸色变的极为柔和，既然是祖父欠人家的恩典，那的确理应她来还。

　　所以杜母一说了此事，杜雁就答应。只是她没想到，杜莺为了逼她们妥协，竟然用自己的命相威胁。

　　其实不用的，只要杜莺不想嫁，就算是不这么做，她也会愿意的，愿意替杜莺出嫁。不仅是因为祖父，还是因为对她来说，嫁给谁都已经无所谓了，而她想嫁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杜家嫁女，并没有轰轰烈烈，只是让杜雁穿了新娘服，抬了几箱嫁妆，派上几个随行的人，就由一辆马车送去寒州城了。

　　走的时候，杜父没有来，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介穷书生实在丢脸。杜母和杜莺倒是来了，杜母是因为有些愧疚，但她还是更偏疼杜莺，一想到从小体弱的杜莺，那愧疚也就不剩几分了。

　　而杜莺纯粹是来看笑话的，她很得意，纵使你杜雁名扬京城，多么才华横溢又怎样，最后还不是嫁给了一个穷酸书生。

　　杜雁走后没多久，杜莺便借着杜雁这个身份与容端来了几次偶遇，没过多久，容端便将杜莺迎回了宫，从此千娇百宠。

　　…

　　“莺儿，莺儿。”傅母的几声呼唤，让杜雁从过去中抽身而出。

　　杜雁眼见休息的差不多了，也就对着傅母道：“娘，我们走吧！”顺势扶着傅母上了马车。

　　杜雁是在几月前接到傅峥的消息的，然而她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傅母，那就是傅峥将要迎娶公主了，长辞公主，就在不久之后。

　　而她回京城，只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找傅峥要和离书，另一个，她默默垂下眼帘，没有再想。

　　整顿过后，她们很快就到了京都，京都的繁华果真非比寻常，傅母沉浸在将要与儿子见面喜悦之中，并没有注意到杜雁的异常。

　　其实就算是时时刻刻注意又怎样，杜雁掩饰的极好，面上根本就没有表现出丝亳。

　　马车停在了一处新修的宅子前，杜雁扶着傅母下了马车，又叫人前去通报。傅峥很快就出来了，见到母亲他当然是很高兴的。

　　但当见到杜雁时，他的眼里溢出悲伤，但他很快就收住了，没叫人觉察。

　　傅母只感觉两人气氛怪怪的，又说不上是哪里怪，她只能归结于太久没见这个缘故。

　　都说小别胜新婚。在拉着傅峥讲了一会话后，就有意要给二人创造独处的空间，推脱说自己累了，要去休息了。

　　杜莺和傅峥对此心知肚明，这是傅母故意的，正好二人都有事要对对方说，也就顺着傅母递的竿儿爬。

　　傅母很快就走了，末了还回头偷偷看了两人一眼，然后捂着嘴笑了一下。两人都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傅峥就带着杜雁去了书房。

　　“阿莺…”傅峥的语气很是颤抖，他想解释他将要娶公主的事情，却发现这好像无从解释，这是个事实，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必须要娶公主，圣旨已经下了，而且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但他又有一丝期待，期待着杜雁，但令他失望了。

　　在一阵沉默过后，杜雁开口了，她道：“和离书，你写了吗？”

　　“阿莺”傅峥又唤了一声，这一声中饱含痛苦与挣扎，他突然明白了，他与杜雁，似乎一直是不可能的，以前他尚可安慰自己，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能走进她的心里。

　　他以为，三年的时间足够了，但不是的，就像现在，所有的假象被打破，摆在他面前的是事实，血淋淋的现实。

　　他不仅没能走近她的心里，而且已经再无可能了。他知道的，他一直知道的，而他如今能做的，也只能，给她一封和离书，放她离开，就像当初承诺的那样，而这也是她所需要的。

　　他不禁想起了那个晚上，是洞房花烛之时，他没有去掀开她的盖头，只是站在那儿，静静的看着她，沉默良久，才忍不住叹气道：“我知小姐定是不愿的。”

　　“但家母病重，我只想了却她的一桩心愿。小生家境贫寒，委屈了姑娘，以后只请小姐多多见谅。”

　　“而三年之后，小生定会以一封和离书放姑娘自由。只望姑娘在我娘亲面前”他狠了狠心：“私底下，小生随姑娘发泄。”

　　“我会的。”他明明已经做好杜雁不答应，会哭会闹的准备，但却是相反的结果。

　　她很平静，只回了轻飘飘的三个字。而她也真的没有怨过，先是凭自己的医术治好了傅母的病，更是供他读书，对他不离不弃。

　　这么好的人，他总归是在相处中动了心，希望能入她的眼，住进她的心。

　　傅峥从回忆中出来，深深地看了杜雁一眼，最后他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和离书，哑声道：“阿莺，你知道吗？我喜欢你，我想试一试的，我本想如果你愿意留下来的话，无论如何我也是不会去娶公主的。”

　　说着他又自嘲般的道：“我明明知道结果的，你还是和当初一样，一点也没变，是我妄想了。”

　　“果真，温情是你，冷情也是你。而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的是我。你走吧！阿莺，你走吧！”傅峥闭上眼睛，道。

　　杜雁在两份和离书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拿走了其中的一份，在将要踏出房门的时候，她停了一下，道：“对不起，也多保重。”

　　在杜雁离开后，傅峥才睁开了眼睛，因为痛苦，他没有再看和离书，而是直接夹在了就近的一本书中，因此也就错过了，和离书上写的名字根本不是杜莺，而是杜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