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归一

冬天凛冽，院子里的梅花开了满枝，落了一地，铺在尚未化去的残雪之上，乍眼看去，让人分不清哪里是雪，哪里是梅，风起时梅花枝头颤动，香气悠悠，满院流转。

黄昏落幕下，月上枝头，光凉如水。

满院寂静，除了风吹过的声音，也就风吹过蜡烛火焰飞舞的声响了。院子尽头有个叫梅花掩映了半边的角门，有些年头的模样，推开门进去，里面却大不相同。门口站着两个精壮的汉子，都身披甲胄持刀，门廊狭窄逼仄，底下铺着大青石砖，通往一个漆黑的囚室，一股沉沉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梅香被阻隔在门院外头，两边的世界天差地别。

院门外也站着几个侍卫，身上配着刀剑，站得笔直像个木头人，门口有成年人手臂般粗大都是大铁栏。

穿过囚室那黑幽幽的窄道，往里面走，便是三道机关控制的大石门。每道都有人守着，过了三道石门再往里面走，便是一点儿人气也无了，仿佛那段窄窄的路是黄泉路一般，几点灯火闪烁不休，活似鬼火。

恶鬼首领，毕长风于扳倒节度使一事犯下大错，又执意离开天窗。惹怒晋王，晋王命您是亲自动手。

刚回到晋州就听到这传话，这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吧。

带着手下来到这我曾经亲自建造的囚室，惩戒布防无一不是出自我手，如今，我也算是八面威风了。

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沧桑的人，毕叔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他为了护住四季山庄，也曾受过重伤，为了传承不绝，毅然决定带着其他弟兄一齐跟随我来到西北。

周子舒现如今，连他也要离我而去么？

周子舒毕叔

毕叔庄主，你来了

周子舒毕叔，四季山庄只剩你我了。

毕叔八十一个兄弟跟着你来到晋州，如今只剩你我。连九霄都死了，还有什么四季山庄。

是啊，连九霄都……

周子舒咳咳咳

毕叔你的伤怎么还没好？

周子舒有影无踪，有进无出。无所不知，无所不在。这四无，是我创立天窗时，晋王的要求。

周子舒天窗，进来了，便出不去了，你是知道的。

毕叔我知道，不能站着出去，难道还不能躺着出去吗？就算只能痛痛快快的活一天，也好过继续沦为晋王的走狗。

周子舒你宁愿沦为废人，也不愿继续跟着我了。

毕叔这些年来，跟随庄主出生入死，你叫我干什么我都干什么。但四季山庄兄弟及至亲屡遭迫害，让我不得不质疑晋王的初衷。事到如今，我实在干不下去了。

毕叔别说它七根钉，就是千刀万剐我也不干了。

毕叔我知道你也没办法，我不怪你，要是你还顾念，老毕跟你那么多年的情分，就请赐钉吧。

说罢，老人走向室内的椅子。这是一把囚椅。

周子舒也是，子舒能做的也只有亲手送毕叔一程。

周子舒放心，子舒会照顾好你的家人。

毕叔放心，担心，我也都不会知道了。庄主，请吧。

囚室内转动机关，露出一盒钉满七根钉子的盒子。钉子漆黑可怖，看着便不似寻常。

多讽刺，庄主？至今这庄主还有什么意义。

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成全他了吧。

周子舒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还是用七窍三秋钉钉伤了他，让他以废人之身苟活三年。至此，四季山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