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落千丈（六）

江熄是被闹钟吵醒的，他睁眼，入目是简洁的窗帘和天花板，后脑勺还隐隐作痛。

这里是哪里？发生了什么？

江熄一时间想不起来，闹铃声刺耳，他摸索着将闹钟关了，这才看到床边趴着个人。

“程……咳，程落桓？”

程落桓坐在床边，上半身趴在被子上，睡得并不踏实，听到江熄叫自己后才清醒过来。

“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他站起身来，江熄注意到他身上的衬衣已经变得褶皱，袖口处还有淡淡的血迹，看来他一晚上都没有休息。

“……”江熄摇摇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在程落桓的家里，那股淡淡的熏香味一直萦绕在鼻尖。

“你怎么就那么不小心？”程落桓见江熄一脸憔悴懵懂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那个酒吧是你能去的吗？！自己被下药了都不知道！”

江熄觉得头疼，眼看程落桓又要喋喋不休，觉得有点好笑，便又默默缩回被子里。

他从不去别人家里借宿，因为不习惯外人的味道，这次倒也顾忌不了那么多了。

“我不是自己去的，”他窝在被子里，闷闷道，“张凯约的我。”

“我也是一时糊涂，想也没想就跟去了。”

“张凯？”程落桓怒了，还想问些什么，但见江熄似乎又要睡觉，只好作罢，“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再说”。

“你不休息吗？”江熄觉得真是奇妙，他和程落桓对话竟如此风轻云淡，也太过于自然了。

“不用了，我家的客房很久没人住了，有点脏，我就在你床边趴了一晚上。”程落桓答道。

这原来是程落桓的床，江熄心想，他还以为程落桓会干出和自己挤一张床的事来呢。

“我不常回来睡，你不用嫌弃。”

程落桓见江熄没回答，默默添了一句。

莫名地卑微是怎么回事。江熄有些尴尬。

程落桓表示自己下楼去买早餐，让江熄再睡一会儿，江熄却拒绝了，说要借一下浴室。

“昨天医生说你是轻微脑震荡，不能沾水。”

江熄摸了摸后脑勺，上面缠了好几圈纱布，轻轻一碰还有点疼。

“我会注意的。”江熄进去简单冲了个澡，这时昨天的种种画面才像走马灯一样涌入脑内，那些令人作呕的触碰和酒气简直让他难以忍受。

程落桓找了身浴衣放在门外，敲了敲门后自己默默下楼了。

见到江熄这虚弱的模样，他第一反应就是把张凯碎尸万段，但现在这人正处在风口浪尖，贸然动手不是明智之举，所以他还需要调查一下。

他下楼去买了豆浆油条，他有晨跑的习惯，早餐铺的老板娘格外喜欢他，又多给他夹了两个茶叶蛋。

回到家里，江熄已经穿戴整齐，浴衣下露出精瘦的小腿，许是昨天慌乱之中磕到了，上面还有淤青。

程落桓将早餐递给他，江熄接过一个茶叶蛋，慢条斯理地剥皮，看上去十分平静。

“怎么了？”江熄见程落桓一直盯着自己看，问道。

“你……没事吧？”

江熄摇摇头，轻轻地咬了一口蛋白，像小猫吃食。

程落桓感觉十分心酸，江熄现在的处境是他无数次做梦都会笑醒的场景，但如今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他竟然觉得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