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番外一）

程洛桓十岁父母因为车祸去世，他和弟弟便一直跟着奶奶过日子。因为住的地方不在市中心，已经有二三十年历史的筒子楼还没有被拆，三个人挤在两间屋子里靠着政府发的体恤金和奶奶的退休工资过日子，生活虽然拮据，但是并不孤单。

那是他最喜欢的就是带着弟弟去公共厨房看奶奶做菜，厨房嘈杂，锅碗瓢盆乒乒乓，有着浓浓的烟火气息。

直到十五岁那年，班主任匆匆告诉他奶奶突然住院，他突然意识到，可能这场单调温馨的美梦就要破碎了。

奶奶在洗碗时摔倒突发脑溢血，被邻居发现送去医院，医生说是丘脑出血，很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他牵着弟弟程洛央的手，站在医院走廊，墙壁惨白，耳边音乐能听到病人家属的哭喊声。

医生得知病人没有其他家属，于心不忍，说自己会先帮忙垫付医药费，让程洛桓这段日子先找邻居借借钱，以解燃眉之急。

他在医院见过这样的情况太多了，能得到医院众筹并被媒体曝光实在是少之又少。

程洛央当时十二岁，程洛桓就带着他，在筒子楼挨家挨户地敲门借钱，然后回到家里，给门落上锁，翻开存折和掏出自己偷偷存的零花钱，捧着跑去了医院。

后来由于医药费太贵，他便把奶奶接回家照顾，刚回到家门，他发现周围邻居的房门都是紧闭的，或者只扫他一眼便匆匆回到房间，不愿见他。

住在这里的人，谁又不落魄呢？

程洛桓要时刻给奶奶翻身和擦洗身子以免得褥疮，也要时不时地给她倒掉排泄物，程洛央就在旁边打下手。后来他也不怎么去学校，就选择在家里自学，学校里的老师也知道他的情况，也偷偷给他赛过钱，而面对高昂的后续治疗费用，这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后来一天夜里，他感觉奶奶呼吸声不对，起来一看发现老人额头滚烫。他立刻摇醒旁边的弟弟，要把奶奶送去医院。

他去找邻居帮忙，两个小孩的哭声在隔音效果不好的筒子楼里回荡，但除了他们的声音，四周安静得很，仿佛一切都跟黑夜一起沉寂。

他给弟弟套了一件棉袄，两个小孩一起抬着奶奶往街上跑，边跑边哭，见人就拦，哭着说救救我奶奶。最终被一个过路的司机发现，载着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他才觉出冷来，发现弟弟还穿着夏天的凉拖鞋，他便把弟弟的脚揣在自己怀里，殊不知自己现在冷得像块冰。

手术结束后，医生跟他摇头，表示自己已经没办法再帮他垫钱了，这次的手术还需要一笔钱，后续的治疗费用会更多，他也无能为力。

程洛桓抱着弟弟在医生的休息室上睡了一晚，没睡多久，他又被医生匆匆摇醒。

“病人的心跳停了。”他说：“刚刚护士巡床的时候发现的，应该是病人主动拔掉的呼吸机。”

他松了一口气，不怪他铁石心肠，对于这样的家庭，他认为这是一种解脱。

他第一次认真打量面前刚刚进入青春期，身形已经逐渐抽长的男孩子。五官还没有彻底长开，脸庞稚嫩却坚毅。他穿着一身褪色的T恤，由于很长一段时间的睡眠不足，看起来十分憔悴。

“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这段时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难得安慰病人家属，更何况这还只是一个孩子：“这是你奶奶自己的选择，她......”

他住了嘴，因为面前的少年面无表情，只是直直地盯着他看，他伸手碰了碰他单薄的肩膀，发现他正抖得厉害。

此时程洛央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问怎么了。

程洛桓猛地看向他，他张着嘴，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他感觉自己很冷，比得知父母去世后捧着两罐骨灰盒感觉还冷，比在借钱时被人一把拒之门外还冷，比在冬日里穿着一身T恤狂奔还冷。

他颤着手指，抓住弟弟的衣袖，然后把他搂在怀里放声痛苦，眼泪像决了堤，怎么也止不住。

“奶奶没了......只剩我们了......”

（今天太忙了，发的库存，明天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