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徐徐,鸟啼阵阵,一个个歇斯底里拼命啼鸣,叫得嗓子都嘶哑了,直冲云霄的声浪搅碎了仲夏明月,裂成了絮乱的星子。那一点一点无章的光晕刺痛了他的眼,呕哑嘲哳的叫声叨扰心神,直把他那分强压下的失意痛苦激起千层浪,原本那孤零零的少年只是低着头默默沿街走着,却突然爆发了。
贺玄一只在小厮服狭窄的衣袖下紧攥成拳的手狠狠撞上了路边的槐树。
那老槐有着上百年的树龄,根系发达盘根错节,岂容他一个文文弱弱的读书人轻易撼动?一击下去,甚至连叶片都只是忽悠悠晃了晃。
而他却猛地转过身去面向老槐,发狂一般一拳拳打向树干。每一拳都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槐树粗粝的表面扎得他指节间渗了血,而他不管不顾,仿佛要干净了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无理取闹。
贺玄闭嘴!闭嘴!都给我闭嘴!
他大声吼着,一拳拳击得树上鸟雀惊飞叶子飒飒如雨落,仿佛是将满腔怒火泄在了这些扰人的声音上。然而明沁阳闭了闭眼,耳畔传来一阵阵几乎变了调子的人声,是方才那包厢中人肆无忌惮的嘲笑,是多年来潜心苦读时别家孩童的讥讽,是家人多年来收到的每一眼鄙夷,父亲磨平的棱角,母亲低顺的眉眼。
是有生以来,所有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困苦。
她听见了他的心声。
小书生细腻的双手划得遍体鳞伤,时间长了那双瘦削的手几乎见了骨,最后他干脆用脚踹用背推拿头撞。
轰隆。
那树一点点撞得歪斜了,它老迈的躯体终于拜倒在少年人如铁似火的刚强意志与刚强怒火下,它倒了。
轰隆一声,似乎大地也震了震,然后就没有了。
今天是远方大集开门日,住户们都外出赶集了,留下看家的也大多只是胆小的老幼妇孺,因此哪怕他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也无人问津。
下雨了。夏日细细绵绵的小雨。蝉儿与鸟儿都掩了口寻地躲雨去了。
额上手上满身的伤痕都在雨水的冲刷下火辣辣地疼,而他颓然倒下,突然觉得世界清净了。
贺玄脑后枕着一只冰凉凉的石凳,那是他曾经正襟危坐勉励读书常来的出所,而如今他却毫无形象地瘫软其上,好像醉酒打架的街头浪子一般无二。
他在寂静安然的雨幕中闭了眼。
看不见的时空中,一个纤细的紫衣女孩解了外衣,为他遮雨。
虽然只是一场空罢了。
远处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急促脚步,她毫不意外地抬头,看见了左手握着一只飘飘薄薄的油纸伞匆匆而来的林妙。
她跑得那么急,向后飘飞的衣襟都坠上了沉甸甸的雨水。女孩越来越近,终于来到了贺玄身边。
明沁阳明知自己阻止不了任何也妨碍不了任何,却依旧默默向后退了几步,为她空出位置。
她看着她急惶惶地扶起贺玄,用单薄的脊背背起他,举着伞跑进雨幕深处。
跑向家。
明沁阳却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姐姐讲给自己的故事,那个傻不愣登的鲛人公主救了落水王子,又眼睁睁看着人家都命定良人公主殿下扮演了施救的恩人。
不过她明沁阳什么都没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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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哇哇哇……我在思考着怎么能基本按着原著年龄把这些七杂八杂的悲惨经历全都塞进去……他小妹妹该是几岁被抢走的啊?